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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电视剧艺术创作与批评的哲学思考


    近年来,随着一批题材新颖、主题健康、艺术性和思想性兼备的佳作陆续问世,电视剧艺术在“引领风尚、教育人民、服务社会、推动发展”中发挥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为数不少的平庸之作以及趋时趋利之作,也产生了令人担忧的负面影响。党的十八大号召“扎实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进一步指明了电视剧艺术的创作方向,也激发笔者对于中国电视剧创作与批评的现状做出如下一些思考。
    从总体上看,近几年的电视剧艺术创作成果卓著、社会反响良好,作品的数量和质量呈现出较为均衡的发展态势,不同题材类型电视剧作品也呈现出各有特色的审美追求。从人物形象塑造、题材选择、形式创新等方面来看,一批具有文化自觉意识的主创者也在进行着执著的探索和不懈的追求然而,汹涌袭来的大众文化思潮和无孔不入的商业意识,具体到以收视率作为艺术成败准绳的尴尬现状,使得中国电视剧的创作生态和批评生态面临着严峻的考验,繁荣、光鲜的一面背后隐含着诸多值得深思和警惕的问题。
    首先,应警惕“伪现实主义”和“皮相现实主义”。在当下的一些电视剧作品中,对人性的展现与价值评判,尤其是对于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的人性挖掘与深度刻画,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价值偏差,使其“好人不好,坏人不坏”。在歌颂理想、赞美崇高时遮遮掩掩,对一些真实的重要历史人物,在塑造其艺术形象时总要搞一点“人性深度”,在主人公的高贵圣洁的人格上泼点脏水。与此相反,对卑劣人性的描写存在着过度宽容,甚至是有意纵容的倾向,艺术化地展现反面人物所谓的“人性善良”,抹平了正义与邪恶之问原本鲜明的价值鸿沟,让观众通过对反面人物的“同情”、“理解”颠覆了以往固有的价值体系。一些评论者不仅忘记了“引领社会,教育人民,推动发展”的文艺担当意识,甚至给一些创作者“出招”,嘲笑思想性和价值判断为“行政性”,将一些背离人之常情的怪异行为称为“还原人间烟火”。
    一些电视剧作品在刻画人物性格方面,醉心于恩格斯当年批评的那种“恶劣的个性化”、畸形的细节描摹,把个人的偶然际遇当作历史的必然归宿。从艺术流派和美学渊源来看,这种“伪现实主义”的创作倾向与历史上出现过的自然主义和消极浪漫主义思潮一脉相承,既非真正的“现实主义”,更不能被看成是“现实主义的重生”。还有一些电视剧作品打着现实主义旗号的同时停留在社会现实的表层,虽然揭示了现实生活中的无奈现状,但对剧中人物扭曲地追求个人物质利益的人生选择,注入了同情理解的色彩,没有起到用先进文化和审美理想引领观众的作用。因此,这些作品只有“皮”——社会现象,而没有“骨”——价值导向。这种“皮相现实主义”创作仅仅揭示了表层社会现象,但这些“局部”的皮相,让观众尤其是缺乏生活经验和正处于价值观形成期的青少年观众,误认为“皮相”就是真实的生活,甚至津津乐道,反之对倡导洁身自好、清贫乐道的主流价值观体系产生了质疑。
    更值得警惕的是,由于收视率等经济利益因素的推波助澜,这两种创作态势日益变为创作“时尚”。相反,对于近代史上很多大学者、大科学家在艰苦的环境中成就了一番伟大事业这些更具有深刻教育意义的现实主义题材,电视剧创作界却缺乏足够的热情和关注。从这个意义上看,当下的现实主义题材创作值得深刻反思。缺乏价值立场和伦理底线的“伪现实主义”,缺乏独立批判意识和反思力度的“皮相现实主义”,本质上都反映了一部分创作者和评论者在物欲横流和西方思潮的双重冲击下,本应坚守的文化自觉意识的匮缺。这些“伪现实主义”和“皮相现实主义”作品,甚至沦落为讴歌利益关系、媚俗迎合、花眼乱心进而误人子弟的荧幕乱相。
    其次,应警惕以个人小悲欢代替宏观历史把握的不良倾向。珍视创作者的个体情感体验是必须的,但是,要真正深刻、准确地再现历史,就离不开唯物史观的指引。话剧艺术大家于是之就反对单纯的“从自我出发”的表演理论。中国传统文论也主张从“小我”进入“大我”乃至“无我”。艺术创作既然承担了表现历史的责任,如果没有对历史的宏观把握和深切认识,沉溺于个人的情感体验,就会在历史真实转化为艺术真实的审美创造过程中失去方向。在表现历史的深刻度和准确度上,现在的一些电视剧作品很有可商榷之处。例如,剧中主要人物在特定时期和历史背景下的所言所行,虽然今天的年轻人听起来很有个性、很过瘾,但却失真,不是那个时代的人能说出来、做出来的。再如,一些电视剧作品为了表现特定历史时期中、特殊社会环境下的人性的变异过程,将主要人物性格的异化表现得过于突兀,缺乏对复杂的转变过程的符合人物性格逻辑、情感逻辑和行为逻辑的合理到位的描绘,缺乏对人物性格转变复杂性的充分呈现,因而在人格的统一性上发生了分裂,使得观众在欣赏过程中产生了审美接受心理的“阻隔感”,从而感到对人物性格的变异难以接受。写好大时代背景下人物的精神面貌,而不仅仅限于主创者个人的“自我体验”,或者说,将这种“个人化的情感生活体验”诉诸于更为宏大厚重的历史时代背景,将个人的艺术体悟根植于准确到位的历史把握,才能完整呈现特定时代的风貌。
    再次,应警惕利用以徒有其表的形式遮盖空虚乏力的思想、以娱乐化思维代替审美思维的不良倾向。我们反对将历史过度道德化,反对将艺术创作附庸于政治或道德范畴,但在市场经济浪潮的冲击下,文艺创作与批评又被迫屈从于经济利益,由以往从属于政治道德附庸的极端跑到以利润思维取代审美思维的另一极端,片面追求收视率,坠入过度娱乐化的泥潭。具体就表现为,以炫目迷乱的视听奇观、虚幻的历史背景等徒有其表的艺术形式刺激观众的视听快感,进而误把视听感官生理上的快感当成艺术本应追求的精神美感;将空洞贫乏的内容、乖张乖戾的人物个性、偏失的价值观,掩盖在“娱乐至上”的假象、乱相之中。
    从人类艺术史的发展历程来看,究竟何为艺术之本?何为艺术之末?我们现在需要认真对待这个问题。如果倒置了本末,艺术作品就不亚于精神鸦片,会使得观众沉沦于视听奇观的幻觉,而逐步丧失了审美思辨能力。人类有别于其他物种的最根本之点,在于人类具有独特的精神世界,以审美的方式认识世界、把握世界。如果艺术创作者将艺术作品沦为了艺术产品流水线上的纯工业化、纯经济诉求的产品,将观众仅仅视为艺术产品的消费者,将自己的艺术创作过程视为工业化流水线的机械操作,将自己的社会责任定位为经济利益链条中的一环,实际上就已经放弃了人类灵魂构建者的神圣职责,而沦为了“消费”链条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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