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文化与社会变迁——21世纪以来青春职场剧的流行与文化反思(3)
时间:2024/11/28 06:11:04 来源:《文艺研究》 作者:张慧瑜 点击:次
《欢乐颂》中最为重要的空间就是这个名为“欢乐颂”的社区,片名来自于代表乐观、希望的西方古典音乐,“欢乐颂”小区也发挥着这种神奇的功能。对于五姐妹来说,走出“欢乐颂”小区就会遭遇到各种人间悲苦,而走进“欢乐颂”,其乐融融地生活在同一个楼层,就会同心协力化困窘于乌有。这个无所不能的“欢乐颂”使得生产领域中安迪、曲筱绡与关雎尔、邱莹莹之间管理与被管理、压迫与被压迫的对立关系,转化为生活领域里温馨感人的姐妹情谊,甚至安迪成了关雎尔的偶像、曲筱绡变成邱莹莹的创业导师。这种跨阶级的邻里关系发挥着大众文化的化敌为友的神奇功效,成功化解了她们在公司所遭受的等级化和压迫感。郭敬明的《小时代》也使用过这种借用女性同窗友情来转移无处不在的阶级落差的手段。 在公共领域中,人们很少讨论现代企业管理内部的专制化和不平等,反而高度关注政治、社会领域中的个人权利、民主化等话题。对于现代社会来说,不可见的经济生产领域的等级化、封建化与可见的政治社会领域的民主形式之间形成了鲜明对照,这种以资本为核心的公司制变成了现代社会里的隐秘王国。这种在政治领域对均质化的个人权利的追求与在经济领域对金字塔式的等级结构的认同,成为现代社会的一体两面。20世纪90年代之后成为主流文化的大众文化很少曝光这种生产领域的神秘世界。幸好以《欢乐颂》为代表的职场剧让人们看到这些外表光鲜的白领所面临的生存困境。 不过,这种姐妹情谊、家庭的后援虽然可以春风化雨,却无法改变她们各自的阶级出身。从《欢乐颂》开始到结束,五个姐妹依然停留在各自的阶层位置上,这不仅体现在什么层次的人跟什么层次的人交朋友,高阶层的人只和高阶层的人谈婚论嫁,而且通过樊胜美的逆袭失败来证明僭越阶级的灰姑娘之梦是不可能实现的。剧中有一个插曲叫《樊胜美的向往》,由樊胜美的扮演者蒋欣演唱,每当樊姐陷入人生低谷时就会响起,因为这是一首给“背起行囊/离开故乡”的灰姑娘疗伤的歌:“灰姑娘不再怕/午夜钟声敲响/南瓜马车带我奔赴战场/只有你能救赎自己的梦想。”⑩这首歌中没有出现让灰姑娘变成公主的水晶鞋,因为如今的灰姑娘只能永远做灰姑娘,最终樊姐经历了一系列挫折之后只能接受小企业主王柏川的追求,她总算认清了自己的命运并不得不接受自己所属的社会阶层。在曲筱绡、魏总等有钱人看来,樊姐的要混入其他阶层的做法不仅不值得同情,反而是虚荣的、不择手段的“捞女”的表现。这种对于有钱人更高尚、没有钱更卑劣的漫画式呈现,也说明中国的大众文化和当下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结构完全匹配。 面对这种不平等的社会结构,2202合租房里的三姐妹除了说出她们的困苦之外,只能用她们对上层生活的向往以及跨越阶级鸿沟的姐妹情谊来奏响“欢乐颂”,仿佛除了“天注定”般的自虐式地接受这种阶级的位置,没有其他的出路。不过,剧中安迪的身世之谜使得这部剧拥有了一种历史的视野。尽管父亲已经被找到,下乡知青父亲与精神病母亲的结合也被宣判为特定历史时期的悲剧,但是安迪无法接受这个早已洗刷了自身罪孽、并“漂白”为成功人士的父亲,三十年前的历史孽债如同随时有可能爆发的精神炸弹。在这里,即便借助“美国梦”而“漂白”自身的安迪依然无法摆脱历史的阴影,这种潜藏在内心深入的精神疾患恐怕既是历史的,也是当下的。 注释: ①《饥饿游戏》是2012年一部好莱坞电影的名字,改编自同名小说,讲述囚禁在封闭环境中的一群人相互搏杀最终只有一个胜利者/幸存者的故事,是一种“适者生存”式的丛林法则的翻版,也是当下以《超级女声》、《快乐男声》、《中国好声音》等为代表的竞技电视节目的游戏规则。 ②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刘继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版,第2-3页。 ③李可:《杜拉拉升职记》,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④米尔斯:《白领,美国的中产阶层》,周晓虹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 ⑤郑智化:《蜗牛的家》歌词,选自1992年专辑《星星点灯》。 ⑥“蚁族”的说法来自于廉思主编的社会学调查报告《蚁族:大学毕业生聚居村实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⑦20世纪80年代之初《中国青年》发表了署名潘晓的读者来信《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引起了广泛讨论,成为伤痕、反思时代青年人寻找自我主体位置的追问。《蚁族》的主编廉思也指出,“蚁族”也经常发出“人生的路为何越走越窄”的慨叹。 ⑧“腹黑”来自日本动漫,指外表善良、温柔,内心恶毒、有心计的角色。“腹黑”是日本对中国“厚黑”一词的翻译(参见百度百科“腹黑”)。 ⑨电视剧《欢乐颂》第23集台词。 ⑩《樊胜美的向往》,电视剧《欢乐颂》中的音乐插曲。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