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至情”,我想起那位以“玉茗堂四梦”传世的汤显祖,他在《牡丹亭记题词》中说:“至情”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他还在《宜黄县戏神清源师庙记》中写道:“人生而有情——思欢怒愁,感于幽微,流乎啸歌,形诸动摇;或一往而尽,或积日而不能自休。盖自‘凤凰’‘鸟兽’以至‘巴渝’‘夷鬼’,无不能舞能歌,以灵机自相转活,而况吾人?!”汤显祖认为,自“鸟兽呛呛,凤凰来仪”那传说中的歌舞开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舞蹈就根系于人生死有之的情感;这情感的浓烈者往往“积日而不能自休”——那我们可以想想马文静对舞蹈的情感,是怎样的情感才能“让人从黑发醉到白头”?! 舞集《舞魅高原》的14个作品被安放在三大板块中,分别是第一章《彩云记忆》、第二章《雨林回声》和第三章《红土情韵》。《彩云记忆》都镌刻了马文静的什么记忆呢?除前述《基诺大鼓》外,还有《景颇男儿》《圣洁的祝福》(回族)《生日的歌》(苗族)和《姑娘的披毡》(彝族)。在这里,《景颇男儿》其实是以独舞形式讴歌男儿手中的刀和耍刀者的骁勇和刚毅——因为正如景颇族民谚所言:不会织筒裙的,不能嫁人;不会耍刀的男人,不能出远门。与这支独舞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彝族舞蹈《姑娘的披毡》。这是一支男、女合舞的大群舞,披毡的撩拨翻飞是姑娘燃烧的恋情——这个以燃烧的“火把”来装点“节日”的民族,“披毡”的炫舞是她们在平凡日子中的激情燃烧。《生日的歌》演述的是留守儿童对务工父母的期盼,留守儿童没有蛋糕和红蜡烛的生日会令观众动容;马文静偏偏在这支舞蹈前安排了《圣洁的祝福》,而这支舞蹈表现的是母亲对新生儿的洗礼,在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中憧憬着生命的绽放…… 第二章《雨林回声》是以傣族舞蹈为主的板块,除彝族舞蹈《蜻蜓》外,《水之歌》《放飞》《雨林中》和《嘎巴丽》都是傣族舞蹈。我们都知道,马文静虽然是回族,但她傣族舞蹈的造诣极深。她编排的傣族舞蹈教材已经在北京舞蹈学院、中央民族大学等高校的课堂中传授。这一板块中植入彝族女子独舞《蜻蜓》,我想是为了与同为女子独舞的《嘎巴丽》相呼应,因为“嘎巴丽”是傣族的“鱼”。一个在湖面翩飞,一个在水中遨游;一个薄翼轻展,一个灵尾微摇……体现出无处不在的“舞魅” 。其余的三支舞蹈,《水之歌》是女子群舞,《放飞》和《雨林中》都是男子独舞,但无论男子独舞还是女子群舞,都弥漫着水的氤氲,也都洋溢着水的清纯——它使我们联想到这是一个以“泼水”来命名“节日”的民族,他们的舞蹈也像水一样柔曼、温婉、清纯和甘洌! 《红土情韵》作为第三章,4个舞蹈分别是回族的《在路上》、景颇族的《斑色花》、彝族的《牛角舞》和山地民族(融合了景颇族、哈尼族)的《脚步》。在这一章中,我们发现马文静似乎在民族风格上呼应着第一章——以《在路上》呼应《圣洁的祝福》,以《斑色花》呼应《景颇男儿》,以《牛角舞》呼应《姑娘的披毡》……同是彝族舞蹈,“披毡”的激情燃烧是以“牛角”的骁勇彪悍为底蕴的;同是景颇族舞蹈,“筒裙”的斑色花也互补于“长刀”的坚毅美;而说到回族舞蹈,本身是回族一员的马文静会更加神采飞扬!她说《在路上》是整台晚会中最新创作的作品。这个作品不仅以男子群舞来有别于女子群舞《圣洁的祝福》,而且是以坚定的行走将对未来的祝福变为现实。如果说,马文静对民族舞蹈教学的最大贡献在于对傣族舞蹈教材的整理、升华,那么她对回族舞蹈作品的编创多有开拓之功——如她所说“我们回族舞蹈的文化建设也仍然‘在路上’。”这样,我们就能理解她为什么以《脚步》作为整个“舞集”的结尾——这个结尾预示着新的启程! 看马文静从艺60年而奉献的这部“舞集”,我觉得以《舞魅高原》为题真是精准之至!什么是高原的“舞魅”?马文静会静静地告诉你:“在彩云之南的故乡,舞蹈是生活里的阳光;如同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虹彩,丰富着生命的情调……当我踏着舞步走来,会看到这片美丽神奇的土地上闪现着通向灵魂自由的路径。”在我看来,马文静就是这高原的“舞魅”,那么她何以具有这种魅力呢?当我们都在倡导文艺工作者“深扎”之际,马文静说,“我是红土高原、是高原人民所‘孕育’的,我与他们的联系是至今尚未剪断的‘脐带’,这‘脐带’是我的艺术生命之源,也焕发出我的生命之光。在生我养我的土地和人民之间,我永远是他们不曾游离的子女,我永远不曾走出过他们为我构筑的精神故园——这便是我‘从黑发醉到白头’却终生无悔、终生无憾的奥秘所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