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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新世纪以来的贺岁话剧

http://www.newdu.com 2018-03-01 《戏剧文学》(长春)2006年 万姗姗、张健 参加讨论

    所谓贺岁话剧,是指在年关岁末上演,突出娱乐功能,强调喜剧风格,试图满足大众在年节期间的文化心理和欣赏需求的话剧。2001年初在北京人艺小剧场上演的《北京无冬天》是国内的第一部贺岁话剧。时值北京连降大雪,观众寥寥无几。同年底上演的《翠花,上酸菜》则幸运得多,首演当天的青艺小剧场可谓“千人争睹”,乃至挤掉了大门。① 继“翠花”成功之后,导演田有良在2003年底和2005年初先后推出《想吃麻花现给你拧》和《淡了,加点韭菜花》两部贺岁话剧,均场场爆满。“翠花”“麻花”的火爆,使一些导演以此为商机,打出“系列”招牌——《翠花上酸菜2003》、《翠花之快乐六人行》以及《麻花2·情流感》、《麻花3·人在江湖漂》等接踵而至。与此同时,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也于2005年初上演了《全家福》,加入到贺岁话剧的行列。
    本文拟就娱乐化、平民化、喜剧化和商业化等四个方面对有关贺岁话剧的问题进行初步的探讨。
    娱乐化:贺岁话剧的功能追求
    就民俗学意义而言,“岁时”由最初体现人类对自然现象周而复始的观察,进而发展到与农作物生长周期密切相关的概念,最后演变为中国人划分时间的独特方式。炎黄子孙至今沿用“岁”、“年”表示时间,贺“岁”体现了百姓对岁时、年节的标识,“辞旧迎新”的民俗内涵代表了贺岁的初级意义。在中国传统民俗中,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从腊月二十三起,人们便开始‘忙年’:扫房屋、剪窗花、贴春联、置办年货、准备年节器具等”,“元日子时交年时刻,鞭炮齐鸣,辞旧岁、迎新年的活动达于高潮”;同时,“年节更是民众娱乐狂欢的节日”,“耍狮子、舞龙灯、扭秧歌、踩高跷等”多种娱乐活动相继展开,给春节增添了喜庆热闹的气氛。② 在年节民俗文化的影响下,“贺岁”表达的是人们对愉悦情感的追求,娱乐由此逐渐成为当下贺岁活动的核心概念。
    与此同时,随着社会经济结构的转型,市民阶层的迅速崛起,文化消费群体的逐步形成,相伴而生的大众文化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文化的大众化走向使之不可避免地带有了娱乐化的特质,娱乐成为大众文化必不可少的因素。这给包括贺岁话剧在内的通俗话剧的发展也造成了直接的影响和冲击,使其进一步凸显了娱乐的位置。
    基于市场经济的大背景,央视每年一次的春节联欢晚会以及贺岁片、贺岁话剧、贺岁电视剧、贺岁图书等,纷纷在元旦、春节期间抢滩登陆年节文化市场,多方面满足大众的娱乐需求。当下的贺岁活动,是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与年节文化相伴而生的文化形式,其已超越了单纯“辞旧迎新”的民俗内涵,形成了普遍带有娱乐性质的贺岁文化市场。
    纵观新世纪以来的贺岁话剧,无一不在追求娱乐功能。《淡了,加点韭菜花》以“笑到极致”来突出剧作的独特性,《想吃麻花现给你拧》凭借荒诞的魔力和异想天开的神奇来实践“爆笑喜剧”的预言,导演田有良表示“戏剧是大众的文化,贺岁话剧想留住观众,娱乐的作用不可忽视”③。当今消费时代,对人文精神的探讨和对历史意义的追寻已不再被大众所津津乐道,娱乐成为人们精神生活的重要部分。贺岁话剧突出娱乐功能,顺应了大众文化的发展趋势,是“对过去重视政治权威,漠视公众权力的冲击与否定”④,也是对广大观众紧张心理的宣泄和精神上的抚慰。《想吃麻花现给你拧》不仅使观众享受了娱乐的消闲和放松,也圆了老百姓的财富梦、权势梦,在想像中获得了满足和超越。既然大众乐于接受这种娱乐的方式,那么贺岁话剧的社会意义也就随之得到了体现。
    然而一味利用娱乐吸引观众,也使部分贺岁话剧难以触动大众的思维,停留在平面化、游戏化的层面。如2003年《流星花园》热播,导演在《翠花上酸菜2003》中将影视剧的经典片断融入话剧舞台,F4形象被戏仿呈现,带给观众的视觉反差和记忆错位成为该剧的娱乐体现。“惹人笑”并非艺术的真正目的,让人开心只是一种手段,这对贺岁话剧同样适用。娱乐应当建立在健康、积极的基础上,对大众审美发挥一定的导向功能,起到寓教于乐的作用,而不是媚俗作乐的低级趣味。
    平民化:贺岁话剧的关注视角
    20世纪80年代,纯然表现宏大政治主题的话剧已经悄然退出了历史舞台的中心,取而代之的是90年代体现市民化、生活化、世俗化倾向的话剧的兴起。新世纪以来的贺岁话剧,在内容上延续了90年代话剧的特点,采用平民视角,聚焦当下百姓的生存状态和情感纠葛,反映普通人在面临工作、爱情、金钱和房子等问题时的困惑,体现平民化的人文关怀。
    2005年的贺岁话剧《淡了,加点韭菜花》,展现了一群“北漂族”在都市生活中经历的酸甜苦辣。作品选取六个年轻人作为讲述对象,在他们身上既有一代人为前途和理想奋斗的共同特征,也有各自为现实生活所累的种种尴尬。马剑,怀着成为演员的梦想来到北京,屡次报考中戏未果,为了维持生计到处充当群众演员;李响,勤恳工作,计划将来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到头来却为讨好上司而丢了饭碗,面临着付不起房租的尴尬;LUCY,一名患有精神病的孤儿,成熟美丽却忧郁多变;欣欣,深爱着大路,可是大路却执着于写诗而忽略了她,最终爱情为其赢得了幸福。剧中人物面临的困惑正是现实中人们所遭遇的问题,只是剧中将问题具像化,透过小人物的生活缩影,反映城市化进程中普通百姓的生活状态,突出平民化的关注视角。这种视角和叙述的平民化,符合大众的审美趣味,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
    贺岁话剧担负娱乐大众的历史使命,在涉及普通百姓和社会问题时,往往持以积极豁达的人生态度。《想吃麻花现给你拧》中的王东是一名房地产销售员,为了得到女同事依琳的爱慕,他一次次请求拥有魔法的麻花将自己变成有钱的大款、有名的歌星、有文化的学者甚至有权力的统治者等。然而,无论他有钱还是有权,有名或是有利,都无法赢得依琳的芳心。大梦醒来后的世界真实如初,王东恍然大悟,重新脚踏实地地工作、积极诚恳地生活,终于获得了依琳的爱情。关乎金钱、名利、地位的幻想,或多或少都存在于每个人的潜意识之中,有的转瞬即逝已然忘却,有的则是魂牵梦绕梦寐以求。剧中对普通人的关注夹杂着一丝荒诞的喜剧色彩,然而荒诞中透着真实。形式荒诞,内容却是真实的。让人捧腹之后不禁深思:人生并非轰轰烈烈才有意义,普通人在平凡的生活中也能体现出人生价值。
    贺岁话剧与当前社会的文化语境相契合,以普通人为关注的视角,明显体现出“大众化、平民化”⑤ 的艺术品格。它们在题材和内容上贴近大众,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达成对普通人生存状态和情感困惑的观照,从而在发掘现实意义的同时也赢得了观众和票房。
    喜剧化:贺岁话剧的风格诉求
    “在文化消费中,确定哪些消费品为享用对象,与消费者的文化消费心理有直接关系,即由其爱好、情趣或指导思想所决定。”⑥ 尤其在元旦、春节期间,受“爱好、情趣”和“指导思想”的影响,大众青睐于倚重喜剧风格、彰显团圆趣味的贺岁话剧。年节消费心理决定了大众对贺岁话剧的偏好,贺岁话剧也相应满足了大众在年节市场的消费需求。
    大团圆的结局是贺岁话剧喜剧风格的重要表现之一。《想吃麻花现给你拧》中的王东和依琳、《淡了,加点韭菜花》中的大路和欣欣、《麻花2·情流感》中的李欢和小孜等,都是在经受了生活的磨难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团圆是中国人对春节的仪式追求,离家再远的游子也不忘回家和亲人相聚,享受团圆之乐。由于“观众心目中存在着一种圆满的观念,希望有一个圆满的结局”⑦,贺岁话剧所建构的这种喜剧的团圆模式,不仅与中国年节仪式的内在精神相契合,而且也正好与人民大众的年节心理相暗合。
    营造幽默氛围、构筑喜剧情境,符合中国人的年节心理,是贺岁话剧喜剧风格的又一重要表现。《麻花2·情流感》的故事发生在医院,病人的病态和医生的医术被喜剧化呈现。骨折病人走起了太空步,医生现学现卖针灸疗法,一边翻书找秘诀一边用铁棍在病人身上乱捅。对不合理现象的夸张表现,既包含对社会问题的嘲讽,又突出贺岁话剧娱乐大众的宗旨,营造了浓郁的幽默氛围。《想吃麻花现给你拧》中,演员串说东北话、四川话等六种方言,一一叙述王东的六个梦想,以东北话调侃财富梦、用四川话编织帝王梦等,方言的变换和剧情的滑稽交相辉映,构筑出其乐融融的喜剧情境。
    作为贺岁话剧的《全家福》,虽然秉承了人艺传统现实主义的作风,但在剧中也不乏喜剧性的调侃。剧中的春秀婶,在大妞分娩时鼓励她“抓紧完成生产任务”,在得知儿媳结婚十年怀孕的消息后感慨道“我这小药锅儿总算熬出个革命接班人来”。虔诚的革命信仰和略带教条化却又不乏幽默色彩的大跃进“遗风”,赋予人物几分“红色”的幽默,闪烁出浪漫诙谐的“革命”色彩和活泼风趣的喜剧精神。
    然而,也有一些贺岁话剧所强调的喜剧风格,却给人以轻浮浅薄之感。如《翠花之快乐六人行》将娃哈哈、高露洁、柒牌男装甚至安尔乐、新兴医院等广告重新编排组装,辅以相声、小品、二人转等舞台形式展现。除了对准广告和电视节目“开涮”之外,没有完整的剧情更无深度的意义,喜剧效果完全依靠演员的表演,追求毋须思索、唾手可得的快感。真正的喜剧,是积累了生活经验之后表现出的豁达和超脱,在笑声中咀嚼人生百态,绝非隔靴搔痒、强作欢颜。贺岁话剧在兼顾喜剧风格的同时,不应放弃对于深度意义的探求。
    商业化:贺岁话剧的市场需求
    贺岁话剧的商业化取向,最突出的表现便是利用明星效应和贺岁品牌进行炒作宣传。
    每年的贺岁话剧,最引人注目的要算众多明星的联袂出演:阿朵主演《翠花之快乐六人行》,何炅、谢娜、于娜、汤加丽等演绎《想吃麻花现给你拧》,瞿颖、毛宁主演《淡了,加点韭菜花》,林依轮、刘孜和伍洲彤主演《麻花2·情流感》,周晓鸥和李莉主演《麻花3·人在江湖漂》。《全家福》中,冯远征和梁丹妮同台演出,生活中的夫妻成为舞台上的邻居。贺岁话剧邀请明星出演,可谓一举三得。对大众而言,明星出演使观众和星迷一饱眼福,满足了大众对明星的崇拜心理和消费欲求。对明星来说,出演话剧能够提高其在媒体的出现频率,与之生活、工作等相关的新闻报导处处蕴藏商机,而炒作即盈利。再从投资方和制作商的角度来看,明星出演对市场和票房极具号召力和影响力。如此,利用明星进行炒作已然成为贺岁话剧生产过程中的重要环节,其盛行也就不足为奇了。
    贺岁话剧的商业化特征还体现在对以往贺岁品牌的再炒作。在《翠花,上酸菜》走红之后,刘艳推出的《翠花上酸菜2003》和《翠花之快乐六人行》,继续冠以“翠花”进行炒作宣传。“翠花”成为当时新兴的文化消费品牌,“翠花”娃娃、“翠花”系列丛书等纷纷以“翠花”为名拉开品牌大战。无独有偶,《想吃麻花现给你拧》火爆2003年的贺岁话剧市场,在京城连演52场,票房创下百万纪录。借着“麻花”的东风,2004年底《麻花2·情流感》、2005年底《麻花3·人在江湖漂》继续麻花情缘。对“翠花”、“麻花”的品牌炒作,目的是使受众在心理上形成一种连环效应,年复一年地以观剧的方式来贺岁、消费,其最根本的动机还是受商业利益的驱使。
    在肯定贺岁话剧与市场接轨寻求发展之时,不能忽视商业化背后所暴露的问题。过度炒作,容易造成媒体商业利益和大众新闻权益之间的矛盾,而使大众利益受到某种侵犯。因此,新闻炒作应当有一定限度,媒体应以职业的评判标准帮助大众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单凭炒作而不在剧本和演出上下工夫,再火爆的新闻也无非是过眼烟云,明星效应也只能解市场一时之渴。只有加强话剧自身的“内功”,同时辅以适当的商业运作,贺岁话剧才能健康地发展。
    在喜庆团圆的年节气氛中,大众已经形成了一种以娱乐为指向的文化消费需求和审美趣味,新世纪以来的贺岁话剧也因此凸显了其特有的品格。但是,贺岁话剧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发展至今也出现了诸如良莠不齐、平面化、过度炒作等方面的问题,有待于进一步改进和完善。贺岁话剧应当在考虑市场的同时,努力提高自身的品味,于潜移默化之中发挥寓教于乐的社会功能。
    注释:
    ①翟翊:《“翠花”走进大剧场 田导叫板冯小刚——让你尝尝“酸菜”的厉害》,《每日新报》,2002年1月20日,第14版。
    ②参见钟敬文:《民俗学概论》,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145页。
    ③见笔者的采访笔记。被访谈人:田有良,访谈人:万姗姗,访问时间:2005年6月4日,访问地点:北京海淀剧院。
    ④吴飞:《传媒批判力》,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81页。
    ⑤谭霈生:《谭霈生文集·论文选集Ⅱ》,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年版,第299页。
    ⑥胡惠林、李康化:《文化经济学》,上海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第86页。
    ⑦胡志毅:《神话与仪式:戏剧的原型阐释》,学林出版社,2001年版,第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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