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中国艺术电影的生存现状及发展策略
时间:2024/11/28 06:11:35 来源:《当代文坛》 作者:侯李游美 点击:次
内容提要:近年来,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三大电影生产国、第二大电影消费市场,电影产量及票房实现了大飙升,在商业及产业化方面做出了惊人的成绩,中国商业电影显示出了无限生机和活力。与此相对应的却是中国艺术电影当下尴尬生存境域——于多元环境里相对萎缩的状态。电影的艺术属性与商业属性对一个国家的电影文化实力而言,同等重要,它影响到该国电影市场的全面竞争力和国家文化软实力。本文在考察当下中国艺术电影的尴尬生存现状之基础上,在国家文化内涵体现、艺术精神表达、产业化运作之关系等方面试图为其发展提供一种可行性策略。 关 键 词:艺术电影/生存现状/发展策略/软实力 作者简介:侯李游美,成都大学艺术学院 中国电影在过去二十年里经历了飞速发展,自党的十六大以来,其发展成绩斐然,举世瞩目,电影产量和票房均以每年35%以上的速度提升,且提升比例仍在逐年增长。这种情况下,电影的产业化发展值得深思和研究。对于中国电影而言,“闭关锁国”的发展政策在当下显然不足取,因其不仅要面对全球激烈的市场化竞争,更要应对严峻的全世界民族之间的文化角逐。据于此,我们需要抓住当前电影发展亟待解决的问题,即回归电影的本体和主位来谈生存与发展。电影本身是一门综合性的艺术,所谓回归其本体,就是回归艺术电影来观照当下中国电影的现状。按照国际上对电影的类型化划分标准,中国电影的区分类型可分为三大类:主旋律影片、商业大片(以市场为导向,可转为文化产业,靠市场调节作用引导)、艺术电影(本文研究对象)。塔科夫斯基(Andrey Tarkovsky)说,“艺术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影响灵魂。”①不得不承认,当下中国大部分影片缺乏来自影响人心灵或精神的哲学思考,另一方面中国又不缺乏具备前卫艺术创造生气的新锐导演。应该说,在不同风格、不同年代的艺术家之间,并非只存在一种“非此即彼”的单一美学选择,真正的“影响灵魂”呈现为在美学精神以及电影艺术叙事方式和表现形态上的独特个性、独家创意和独有魅力。只有在商业电影飞速发展的当下,为艺术电影的良性生存提供某种可行性策略,才能开拓中国电影的多元新生面,使其形成百舸争流、百川汇海的大气派,并最终扩大中国电影的文化吸引力和国际竞争力。 一 当下生存现状之“中国元素”不等于“中国符号” 中国电影在1994年以后受到美国电影的大片冲击,当时处于电影改革时期,过去由中影公司的统售统销,变成制片厂独立向市场发行之后,国有电影制片厂由于缺少资金,必须拍一些短平快、受市场欢迎的商业电影。党的十六大以后,电影产业化发展有了明确的要求,以《英雄》为首的大片开始兴旺,中影集团改革,由过去“买指标”变成“单分制”,最后承认“民营”的电影制片单位,由于这些改革,中国电影走到了高速产业化、出产率高的今天。但是,电影作为表现国家软实力的一种艺术门类,它在吸引观看、造就票房、形成话题、产生社会影响、引领社会风尚、进而改变人们行为观念的同时,更应该体现其独特的审美内涵,尤其是本国的悠久文化底蕴及思想价值取向。软实力的源泉来自内在性的精神力量,而精神性显著表现的一种形式是自由,“(自由)本身优先于文化。”②在这里,对电影所实行的文化策略,须要注意传播、沟通、融合与个体选择的关系,不能违背艺术家个体的自由选择,如果把文化绑架在一个特定制度之下输出,对于艺术电影的观照又会进入到一个南辕北辙的境地。 众所周知,中国电影最早以功夫片进入世界电影视野。先有天才李小龙的开拓,后有成龙、李连杰的崛起,中国功夫电影一直是西方人认识中国电影的一个重要窗口。根据相关调查数据显示,功夫电影其实是中国电影唯一能成规模出口的类型片。在此我们尚不知中国功夫元素在国际影坛的热度是否只是暂时性的,它是否会形成产业发展的周期律。就功夫片本身来说,若要使其作为中国某种独一无二的电影类型走向国际,我们还得兼顾全球化和民族性之平衡。这里以功夫电影为起始,关注这些电影里中国元素所呈现的内容。应该说,从功夫片开始,其中的中国元素所涉及的并非等同于中国社会的现实所指,而是某种电影以外的“存在”,它甚至成了受到西方瞩目的第三种指认中国的方式——西方人于其中形成了对中国及中国文化的固有范式性体认,一如西方人眼中一系列中国电影,实则满足的是西方人旧有的东方主义印象(或者说镜像)。 一般而言,西方人眼中的中国电影更多的代表一系列中国元素,它们近似于符号性“存在”,而又不等于“符号”。就这里的“符号”而言,借鉴瑞士语言学家费德南·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的著作《语言学教程》(1915)中相关符号学理论。他认为,词汇不是对应于指涉物(referents)的标记(symbols),而就是“符号”(sign),此符号由两部分组成(犹如一张纸的两面):一是记号,叫做“能指”(signifier,或译“指符”),一是概念,叫做“所指”(signified,或译“意符”)。索绪尔的公式表达为: “符号(SIGN)=能指(signifier)/所指(signified)”③ 中国元素已成为中国电影人手中吸引外国观众的一道利器,飞檐走壁的功夫、高山流水的琴瑟、袅袅的熏香、丹凤眼的冷面美人,轻舞飞扬的衣衫、茶道、书法、阴阳等等近似符号性的“存在”,频繁出现在国外上映的中国电影中,这些或生动或传神的镜像,是否在表达上存在过度与失真,我们这里暂且不论。由于电影创作者青睐中国文化,希望将中国文化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于是中国元素的不断涌现,频繁进入到外国观众的视野。但从符号论本身来看,这些符号性“存在”的内部意蕴与审美内涵,与其外在表意,或索绪尔所谓的浅层象征的漂浮“能指”是背离的。更值得思索的是,对于外国电影而言,从《杀死比尔2》到《碟中谍3》,从《功夫之王》到《功夫熊猫》,或者到中国拍,或者拍中国,只要和中国沾边,似乎都能吊起中国13亿人的胃口。随着中国飞速发展,外国电影中的中国符号不断增多,中国的形象也在不断变化。在早期的西方电影中,中国的代名词是唐人街,那里呈现的是脏乱差的街道和面黄肌瘦的中国人,从那开始,西方观众对中国的关注就停留在猎奇层面上。他们对中国符号的固有印象,不仅呆板,甚或失真,用索绪尔的符号论来看,这些“符号”只是在他们解读中国与中国文化过程中“所指”(signified)缺席了的、且无内涵的一系列漂浮“能指”(signifier)而已。 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增强,在中国同西方不断碰撞交融的过程中,西方人越来越多地想去了解中国,中国的创作者也更多地挖掘、表现中国文化。但在这一过程中,由于创作者眼界和认识上的局限,出现在好莱坞大片里的中国符号仍然难以摆脱功夫、旧上海滩、古装人物等陈旧镜像,使用的手段也带有生硬的拼凑感,具有现代中国特征的中国元素始终远离西方观众的视线。大红灯笼、秦砖汉瓦、阴阳太极、汉服中医等,作为中华民族迥异于其他民族的视觉符号,固然有其内在的符号属性和民族元素,但我们更多的需要观照其对人类所共有且共用的精神价值,以及其抽象又鲜明的民族文化涵养。只有对本民族的哲学精神、审美特性等大文化审美所构成的潜在深层文化获得自我认同之后,才能使中国独特且独立的民族文化精神不至在“舶来品”——电影的世界里只剩下毫无生气的孤立“能指”,进而在西方强势文化输出中“失语”。当下的世界民族文化竞技场离不开“全球化”的大视域,而“全球化”本身对于文化发展来说是把双刃剑,弱势文化的民族性、传统性于其间是被流失在强势话语之中的,更谈不上挖掘其文化资源的宝藏。因而对于当下中国电影,特别是艺术电影而言,在光影闪烁的黑暗放映厅里,应该是把观众送进一种审美化的梦境里,电影艺术家通过与观众的精神交流,不仅实现对现实生活切入而又有距离的观照,更能对观众的疲惫心灵进行一种致幻剂般的慰藉,对富有意蕴的审美内涵进行一种“光影之梦”的表达。 从传播学视域来看,那些认识、理解和暗合受众心中的规则的符号,能够在传播行为上让受众首先产生选择性注意,进而实施选择性理解,最终让受众能够选择性记忆,这是符号传播与接受的规律。只是在传播过程中,其行为的实现需要切合受众的心理需求、契合其文化背景等,再通过一系列心理过程,如范畴化、映射、整合等得到概念性的理性指示。但就艺术本身来看,其审美内涵之实现显然有着比传播本身更微妙,且难以把握的“言外之意”。电影的表意方式比起文字书写或语言表达,因其操作技术与意蕴内涵的矛盾,显得更加复杂,其意义代码也更加隐蔽。但符号化本身的技巧性运用与电影的艺术性本质之间,二者并不冲突。庄子曾说,“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妄言。”语言或符号本身,具有内在意指,或者说其有不同于浅层“能指”的内在“所指”。电影,作为一种通过镜头表现艺术的符号,其魅力,更确切说,艺术电影的魅力并不在符号本身,而在于符号所指背后的意蕴。只有那些多彩且诗性的、有着深刻中国烙印的视觉文化符号群,才能真正代表着丰富的中国元素。 与西方电影显性表现所不同的是,中国电影,特别是艺术电影更擅长从隐性、微细的视角入手,借助中国元素的符号化阐释,传达中国文化的审美意蕴,意寓深远地展现人于世界之中的哲学认知与价值取向。有评论者这样说,“(电影)《红高粱》经过编导心灵的过滤,情节人物已适度变形,加上蒙太奇的组接与造型、音响配合,将创造者心中的幻境还原为一种屏幕上人人可见的亦幻亦真之境——即‘造境’。”④这样的艺术电影“造出”了一场场深具魅力的“幻境”,于其中有着人与感性生命之血肉关系的思考,更有着人性本身的狂放生命意识,对原始生命狂热挚爱的表达。最后留给观者的是无穷思考与无尽回味。到目前为止,各种被认可为成功的艺术电影,皆立足于本国的文化基础,自有一种不可替代、专属于本民族又具有普遍性的民族经验和民族感染力,其中既有琴棋书画的文化传统,又有风情古韵的审美要求,更有韵外之致的艺术趣味与天人合一的艺术理想。中国电影产量与票房极速飙升的现状背后,实则带来的是一种大分化。这种分化反映为,普通观众代表了大多数,他们工作之余意欲体验时尚、快乐,贡献了票房,是电影的最忠实观众;电影界沾沾自喜,清点票房,赚得盆满钵满;可一小群文化人则满含忧虑,他们坚守着文化的最后阵地,因其不崇拜收视率、上座率和票房,有着来自文化方面的居安思危与独立思考的声音。本文认为,电影快乐背后的文化品位,比快乐本身,对于当下的中国电影现状而言,更加重要。这种大飙升后带来的电影背后的分化问题,需要文化人与学者共同关注。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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