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萃】拉斐尔的进化与完美
时间:2024/11/28 06:11:01 来源:《中国美术》2017年01期 作者:龚之允 点击:次
拉斐尔 (1483—1520) 被认为是古典主义的集大成者,也是文艺复兴典范的终结者。拉斐尔之后,无论是矫饰主义、巴洛克、洛可可都无法突破拉斐尔的完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 (RA) 即以拉斐尔为纲。无论是米开朗琪罗艺术的张力,还是达·芬奇的瑰异都是天才神授,都不存在学习的逻辑,学习他们的艺术是不可以用结构法则来解释。只有平衡的拉斐尔才是最好的学习榜样,他构建的艺术似乎条理清晰,易于用语言来分析。拉斐尔的构图、色彩和刻画都达到了一个至高点,就像一个等边三角形,沉稳可靠。 “文艺复兴艺术三杰”中,达·芬奇需要在赞助人之间奔波,竭力证明自己多才多艺,而不只是一个画家。米开朗琪罗则会倔强地为创作自由而和教宗抗争,像熊熊烈火一般表现钢铁般的艺术意志。拉斐尔却显得平和稳重,同行们也都乐意与拉斐尔交朋友,互相切磋技艺。通往而立之年的拉斐尔选择了追求永恒的完美,他博采众长,在罗马绘制了惊世骇俗的完美典范《雅典学院》,把欧洲文艺复兴推向了巅峰。他在《雅典学院》中所描绘的新柏拉图式的理想秩序承前启后地表现了一种永恒的智慧,文艺复兴盛期的英杰们也由于这幅画而熠熠生辉。达·芬奇、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三人都被这幅壁画永远铭记。 拉斐尔天赋异禀,21岁的他初出茅庐,便轻而易举的超越了他的老师——被后人尊为一代宗师的彼得罗·佩鲁吉诺。然而拉斐尔知道,绘画界尚有两人需要学习和超越——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于是从1504到1508年,他在佛罗伦萨居住和工作,如饥似渴地学习佛罗伦萨画派的精髓。在佛罗伦萨,他从达·芬奇的画作中(如《圣母子与圣安妮》等)学会了晕染法,这使得他处理肖像轮廓时更具有一种蒙眬的美感(如《草地上的圣母》)。而他从米开朗琪罗的雕塑中学到了人物解剖和肌理,这使得他所塑造的人物更具立体感。后来也有学者认为拉斐尔在佛罗伦萨期间,虽然在呈现人物和细节描绘上比之前大为进步,但他从佩鲁吉诺那里学得的平衡构图却有所退步。 在后世眼中的拉斐尔被“完美”标签化了。实际上,拉斐尔和所有人一样,在幸福与不幸中成长。拉斐尔8岁丧母,11岁丧父,叔叔成了他唯一的监护人,之后他就进入佩鲁吉诺的工作室系统地学习艺术。根据艺术史家的研究,拉斐尔的父亲是乌尔比诺的宫廷画家,一位文人画家。他对拉斐尔的教育与拉斐尔文质彬彬的性格不无关系。拉斐尔用了四年时间以外乡人的身份在佛罗伦萨闯出了一片天地,然而25岁的他却面临着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离开佛罗伦萨去罗马。在通往而立之年的十字路口,拉斐尔决定接受挑战去罗马与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一较高下,问鼎天下第一的艺术家地位,以自己集大成者的特色给予艺术完美的定义。 15世纪末的佛罗伦萨被法国军队侵略,大批艺术品遭到毁坏。此时的佛罗伦萨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艺术中心了,其经济和政治都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在利奥十世任期内,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都聚集在罗马,这标志着罗马完全取代佛罗伦萨,成为文艺复兴的中心。1508年,25岁的拉斐尔离开佛罗伦萨来到罗马。在这里,拉斐尔得到了在佛罗伦萨无法得到的机会——绘制大型壁画作品。拉斐尔在佩鲁吉诺那里得到了扎实的训练,青出于蓝的是,拉斐尔不会像老师那样重复使用过去的粉本,他一直在探索新的道路。佛罗伦萨的学习,拓展了他的视野,在罗马他也在不断学习,同时还保持了佩鲁贾画派的构架,可以说拉斐尔的艺术是不断“进化”的。 拉斐尔在27岁时完成了他的不朽名作《雅典学院》,这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雅典学院》是文艺复兴最具象征性的画作,充分体现了文艺复兴的特质:崇尚人性;恢复古希腊、罗马的辉煌文明;使欧洲文明推陈出新,实现重生。在《雅典学院》之后,拉斐尔才真正成为“文艺复兴艺术三杰”之一,成为古典绘画大师第一人。《雅典学院》比《最后的晚餐》还有《西斯廷穹顶壁画》在内容和形式上更完美。因为《最后的晚餐》虽然在形式上达成了一种透视的平衡,画面中的人物表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西斯廷穹顶壁画》包揽了《圣经》中《新约》和《旧约》的内容,人物的表现自然健硕,但是两者仍然属于宗教画范畴,并没有脱离中世纪以来欧洲大型艺术的内容限制。《雅典学院》却真正体现了脱离神而存在的人的理想国,从视觉上充分体现了“华丽而伟大”的洛伦佐所倡导的新柏拉图主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雅典学院》所塑造的既是古典时代也是新的时代,它的完美是基于对中世纪绘画标准的偏移。作为时间的桥梁,它把古罗马和文艺复兴的罗马联系在了一起,再次定义了永恒之城。由于它的出现,时代忘记了那个在中世纪颓废的罗马,文艺复兴的罗马再次成为了世界和文明的中心。 《雅典学院》是签章室的四幅壁画之一,在构图上与签章室的其他三幅完全不同,这幅画采用了中心对称的构图,聚焦点在中间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身上。拉斐尔利用画面上的建筑构造了一个虚拟的三维场景,是文艺复兴透视法的集大成者。这个三维空间是半封闭式的,背后的蓝色天空又体现了知识的开放性,这也预示着文艺复兴的欧洲是一个自信开放的文明体。而画面中的人物则是自古以来人类文明的先哲,他们有着不同的时代和区域背景,却被拉斐尔巧妙地安排在了一起,这体现了绘画超越古今和地域的非凡魅力。画中人物达21位,包括数学家欧几里得、毕达哥拉斯、苏格拉底、色诺芬、犬儒狄奥基尼斯、亚历山大大帝等。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师徒二人是欧洲哲学流派的中流砥柱,因此被安排在了中间,而两人在哲学理念上的不同又构成了欧洲哲学的辩证思维。柏拉图一手指天寓意着他的理想主义,而亚里士多德则伸手覆地,象征着他的实用主义。可以说《雅典学院》更为全面地反映了文艺复兴盛期的人物风貌,这幅作品把古典和现代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不仅达到了拉斐尔提升自我形象的目的,也满足了尤里乌斯作为新罗马帝国领袖和世界秩序维护者的构想。《雅典学院》完美的表现了文艺复兴的本质,体现了欧洲共享的历史和文明框架。 艺术史家约翰·黑尔认为,文艺复兴是第一次给“欧洲”这一词汇赋予内涵的时代。自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中世纪的欧洲以天主教为纽带,而欧洲文明的现代化和全球化则是以文艺复兴的形式形成一种文明共识。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成为了世界文明的领导者,而《雅典学院》则是欧洲文明走向世界的里程碑式的图像标志。 由于教宗们的努力,15世纪末的罗马城恢复了城市化的进程。随着罗马的重建,一些古代遗址被陆续发现,这也为罗马的艺术家们学习古典艺术提供了宝贵的考古标本。1453年,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被奥斯曼帝国彻底征服,东欧的学者不仅给西欧带来了先进的阿拉伯科学知识,也带来了古希腊的哲学艺术。基督教的罗马——君士坦丁堡成为伊斯兰教的中心,而欧洲文明的传承和发展的重任就回到了原来的罗马。于是拉斐尔成为了这一神圣计划的中心人物,他与人文学者之间的交流推动了文艺复兴的实现。 在拉斐尔之后,文艺复兴跨越了完美的巅峰。《雅典学院》是如此圆满,给予了完美的标准,以致后来出现了“衰落的”矫饰主义 (mannerism) ,也就是在拉斐尔的基础上修修改改,但无法超越,成了欧洲院派的准则。 (作者单位:英国萨塞克斯大学艺术史系。原题《自由的坐标:通往而立之年的艺术家——拉斐尔的圆满》,《中国美术》2017年01期,中国社会科学网 胡子轩/摘)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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