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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是唐代书法全盛时期的代表，其书风一改初唐清朗俊逸的特点，以结体开阔、点画浑厚的风貌而成为雄浑豪放的典范。他开创的新书风对后世每个朝代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其中尤以宋、清两代最为显著。 宋代文人师法颜真卿多是出于对其人品的注重以及“尚意”书风的影响。清代文人则在碑学思想的影响下，更加注重颜体所具有的碑学属性，学习颜体的质朴刚健、雄强豪放。虽然不同时代的书家以不同的切入点师颜，但都不为法度所拘，注重创新，形成了两座高峰。 宋人师颜注重人品、推崇尚意 在中国古代文化结构中，儒家思想一直处于主导地位，书法观念不单是作为艺术观念而存在，它也深深地带上儒家思想的印痕。这使得中国古代书法观念与道德培养和人格塑造有着紧密的联系，在后代形成了人格、道德和书法的逻辑关系。这一点在宋人学习颜真卿时表现得尤为明显。朱长文在《续书断》中写道：“鲁公可谓忠烈之臣也，而不居庙堂宰天下，唐之中叶卒多故而不克兴，惜载！其发于笔翰，则刚毅雄特，体严法备，如忠臣义士，正色立朝，临大节而不可夺也。扬子云以书为心画，于鲁公信矣。”欧阳文忠公亦言：“古之人皆能书，独其人贤者传遂远。然后世不推此，但务于书。不知前日工书随与纸墨泯弃者不可胜数也。使颜鲁公书虽不佳，后世见者必宝也。”黄庭坚评论曰：“鲁公文昭武烈，与日月争光可也。正色奉身，出入四十年，蹈九死而不悔……汝蔡之间，所谓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使万世臣子有为所勉。……我思鲁公英气如对生面，岂直要与曹、李辈争长耶！”宋代文人认为人品高低与书品高低有必然的联系，人品高必然书品高，书品要高，则人格提升和道德培养是首要任务。这种观念对宋代学书者有着重要影响，并深受颜真卿刚强耿直、朴实敦厚的道德人格的熏染。 “尚意”作为一种文艺思潮，盛行于包括书法在内的文化领域，注重作者的主观情感，追求创作心态的自由。宋人在师法颜真卿时更加侧重于颜体行草书，如《争座位帖》在宋代最受青睐。米芾以为“此帖在颜最为杰思，想其忠义愤发，顿挫郁屈，意不在字，天真罄露，在于此书，石刻粗存梗概尔”。苏轼对颜真卿的行书亦有评价：“昨日长安安师文出所藏颜鲁公《与定襄郡王书》草数纸，比公他书尤为奇特，信手自然，动有姿态。”在学颜体楷书的选择上，书家通常选取颜体风格未成熟的早期作品。如苏轼钟意于《东风朔画赞碑》，黄庭坚对《宋璟碑》称善。究其原因，苏轼亦有自述：“颜鲁公平生写碑，唯《东风朔画赞碑》为清雄，字间栉比，而不失清远。其后见逸少本，乃知鲁公字字临此书，虽大小相悬，而气韵良是，非自得于书，未易为言此也。”在对于颜体的取法上，他们不是追求其外形上的相似，更多地注重其天真自然的个性，在学习中选择不同的切入点以创新。如苏轼所说，“吾书虽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他用墨更加浓稠，书写时以迟缓的运笔代替骏快的运笔，将精巧的结构变为肥扁，变五指执笔法为三指执笔法。作为苏轼学生的黄庭坚在执笔法上也有独到的见解，他采用五指执笔的“双勾”，“掌虚指实，以无名指倚笔则有力”。同时代的米芾在《答绍彭书来论晋帖误字》中说道：“何必识难字？辛苦笑扬雄。自古写字人，用字或不通。要知皆一戏，不当问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米芾的“放笔一戏”则是对唐代“尚法”以来因循守旧、不思自振的积弊的反叛，他的“刷字”亦是在“尚意”观念下创新的表现。 碑学思想使颜体在清代受青睐 清代师法颜真卿的书家，他们虽然各成体制，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或多或少地带有颜体的特征。如刘墉学颜取其浑厚的点画，钱沣特别汲取了颜书规整茂密、气势雄强的特征并加以夸张，伊秉绶采用方正饱满的处理方法，将笔画向外扩张挤压产生向外涨溢的张力，何绍基学颜笔势开张，翁同龢以老辣苍劲和端庄凝重为主要的风格特征，都表现出雄强的一面。 清代中叶以后，帖学逐渐走向末路，碑学正逐渐壮大，阮元的《南北书派论》、《北碑南帖论》和包世臣的《艺舟双辑》在当时引起了热烈的响应，当时的书家大多受到碑学思想的影响。颜体具有碑学的属性，同时受到碑学家和书家青睐，清代碑学家阮元曾道：“鲁公书法从欧褚北派而来，非南朝二王派也。争座位稿如镕金出冶，随地流走，元气浑然，不复以姿媚为念者，其品乃高。”“唐之殷氏仲音，颜氏真卿，并以碑版隶楷世传家学。”刘熙载亦说：“鲁公正书，或出于北碑高植墓志及穆子容所书太公吕望表，又谓其行书与张猛龙碑后行书数行相似，皆近之。”康有为认为：“颜鲁公出于《穆子容》、《高植》，其古厚盘礡，精神体格，悉似穆子容，又原于《晖福寺》也，清臣浑劲，又出《圆照造像》，钩法尤可据。”杨守敬也提到：“赵芬残碑，丁道护 《启法寺》，又为颜柳之弥祖。”由此可见，颜体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北魏书法的影响。 从用笔和结构来看，颜体以中锋行笔，点画圆浑厚实，方正平稳，不露筋骨，字形宽阔取势，向四拓展，外密内疏，中宫舒展，形成了浑厚庄重、雄浑博大的气象。与碑学追求的刚健、豪放有着相似之处。颜体所具有的“篆籀气”也是碑学家学习篆隶所追求的。学书渊源以及审美上的相似使得颜体为碑学家所接受成为可能。在“碑学”思想的影响下，清代学颜书家更多地强调颜体所具有的碑学属性，在作品中流露出他们更多地取法颜体的字形结构及笔法，颜体的特征比较明显，并带有“金石之气”。 （作者单位：四川大学艺术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