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诗《乌鸦》为爱伦坡赢得了生前的声名。1845年初,他将诗稿送交纽约的期刊《美国评论》,得到九美元的稿费。一月底,《明镜晚报》以“预发稿件”的形式,抢先发表此诗,随后它在期刊的二月号正式问世,立刻引起了各方注意,全国各地许多杂志争相转载,出版社也找上门来,作者得以在同年出版了一部以此诗为主要标题的诗集以及一部短篇小说集。这首诗用单数第一人称叙事,说十二月某个凄凉的午夜,“虚弱、疲倦”的叙事者夜不成眠,百无聊赖,为自己失去了一位名叫“莉诺”的女子忧伤不已。忽听得窗外有剥啄之声,他打开窗,一只乌鸦飞入屋内,驻足于门棂上一座希腊神话人物帕拉斯的胸像的头顶上。精神恍惚的叙事者与这位不速之客展开了一场对话,或者毋宁说只是他自问自答的独白,因为乌鸦虽然开口,翻来覆去说的却只是一句“永远不再”。全诗共分十八小节,每节六行,通篇用扬抑格,间以扬抑抑格,节奏略加变换,每节的前五行用八音步,第六行则是一个三音步的半行。诗中还大量使用头韵和重复,音节铿锵。这种扬抑格八音步的长诗行,少为人用,在十九世纪英语国家的诗人中,只有丁尼生和勃朗宁偶一为之,《乌鸦》成为这种形式的代表作。作者于次年发表了论文《创作的哲学》,以写作《乌鸦》的构思为例,阐明了自己诗歌创作的理论。诗中以乌鸦作为意象,灵感来自狄更斯的历史小说《巴纳比·鲁吉》,其中有一只神秘的能言的乌鸦;其复杂精致的音韵,则受到当时尚未下嫁勃朗宁的英国女诗人伊丽莎白·巴雷特的影响。 在英语国家,此诗在行家眼中,褒贬不一。爱尔兰诗人叶芝认为此诗做作、俗气,美国作家爱默森也觉得无甚可取之处。但是此诗传入法国,却受到波德莱尔和随后的象征主义诗人的青睐。视爱伦坡为“孪生的灵魂”的波德莱尔,平生很少直接翻译坡的作品,而《乌鸦》却是一个例外。虽有波德莱尔的译作在前,马拉美却依然动手重译。英美诗人的作品,由十九世纪两位法国大诗人先后动笔翻译,《乌鸦》大概是唯一的例子。笔者也以为平心而论,此诗虽然声调悦耳,但是确实有些甜俗、矫情,格调不高。相对而言,波德莱尔和马拉美散文诗体的法语译文,读来倒显得更为流动自然。 此诗也吸引了不少插图家的兴趣,英法两国的名家坦尼尔、多雷、杜拉克等人,都曾经为之创作过插图,但是其中最出名的,还数游走于写实派和印象派之间的大画家马奈。马奈一生,与文学界的波德莱尔、马拉美和左拉先后结为挚友,为他们每一位都作过肖像。1875年,马拉美翻译的《乌鸦》以单行本问世,马奈为之创作了六幅石印的插图,这里是其中之一,画中的人物留着一部浓密的八字胡,与马拉美本人颇有几分神似。马奈和马拉美的这次合作,有人以为是最早、最杰出的一部现代“艺术书籍”(livre d’artiste)。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