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美妙动人的江南图景，一位人生凄美的温婉秀娘，一部精彩难得的民族舞剧，一条改革发展的示范之路……近日，由无锡市演艺集团歌舞剧院倾情奉献的原创民族舞剧《秀娘》感动了京城观众，在各界引起了强烈反响。本版特选取专家学者的理论文章，以期与广大读者共同感受这部优秀舞剧作品的艺术魅力和出品方无锡市演艺集团歌舞剧院对改制发展之路的成功探索。
四幕舞剧《秀娘》是一部富有品位的作品。细品之，会感到这种品位的建立得益于该剧的精致。
由无锡市歌舞剧院倾力打造的舞剧《秀娘》，展现出一派清丽温婉的江南光景，那带有浓郁水乡气质的舞台环境，勾勒出了江南的隽永和悠长意味。伴随着剧中人的故事及其命运地徐徐展开，人物在环境中获得生命，看上去精致而耐人琢磨，一如该剧目所依托的江南绣品那样，高洁、典雅、富有品位。
这种富有品位的精致气象，是由著名军旅编导赵明打造的。经历了一系列大型舞剧的创作实践和磨砺，赵明的舞剧编创功夫越发纯熟和自如。在这部由他领衔创作的舞剧新作《秀娘》中，我们欣喜地注意到，赵明所进行的艺术咀嚼和雕饰，已全然不见人为的斧痕，流畅而又天然。无论是人物故事的发展走向，还是情景环境的编织与转换，都可以驾轻就熟地做到娓娓道来，似行云如流水，给人以闲庭信步洒脱为之、信手拈来尽得风流的从容之感。一个舞蹈编导能在艺术上达到如此的高度和职业素质，委实难得，它实际上会让观者伴着编者的沉着同样沉静地进入到一种赏析的心境状态之中，随着演者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感受到编者的艺术表达，从而最终获得审美上的满足。舞剧《秀娘》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它能让人坐得下来，沉下心、屏住气，用它的品位来呈现精致的舞剧艺术过程。
我们知道，一部舞剧的诞生，从策划到实施再到完成，这个过程异常的艰辛与不易。按说，能在这个过程中驾驭好各个环节并能最终将舞剧展现在舞台上，对于一个编导而言就已经是相当不简单的了。若还能在这样一个基础上，把自己的艺术主张坚决地贯彻并表达出来，让自己的艺术理想向终极方向再推进一步，那可以说简直就是难得了。舞剧《秀娘》为我们展现了赵明的这种坚持，让人更加鲜明地体味到了他的艺术主张和美学追求，他能在创编过程中坚定地实施自己的艺术诉求、让舞剧过程的各个环节均能体现出他的艺术态度、并将这种艺术把握最终呈现在舞台上，的确为我们展现出了一位优秀舞剧编导的艺术素质和成熟功力。这或许正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舍舞剧舞台而进行的大量而有效的舞剧创作之后所得到的一份难得的收获吧。这让我们今天看赵明的舞剧演绎时，完全能感悟到一份实实在在的艺术气场。
赵明的这种气场在舞剧《秀娘》中显露无疑。《秀娘》讲述的是一位江南秀娘的故事，一个为艺术无果、为爱情不得、最终哀婉而终的悲剧。其实故事本身并没有多少新意：一位憧憬着美好生活的江南女子心灵手巧，绣工了得，却被富商纳妾；青年画家的到来为她的生活、也为她的刺绣艺术带来了希望，却为她的悲惨结局带来伏笔；当她终于绣出“并蒂莲”这幅寄托着她对爱情和艺术的无限留恋的作品时，她的生命却消耗殆尽……这个故事谈不上有多精彩，然而精彩体现在创作者们对这个故事的舞蹈演绎上。
舞剧的结构分为序、四个幕次和尾声共六个单元，每个单元的命名均以“春”为关键词，分别是：怀春、恋春、觅春、争春、留春、回春。用了这么多的“春”字，显然在创作者的眼中，这个字触动了他们的创作神经和艺术表达，他们把“秀娘”比做是春的化身，这传达出创作者在这个人物身上所寄托的生命意识。
该剧的情节推进可谓一环扣一环，其情节的展开既为了说清故事、表现人物，同时也能点明主题、积累情感因素，从而最终达到与观众情感共鸣的欣赏结果。因此，在看《秀娘》时，让人分明感觉到其故事的展开和人物的刻画是具有很精心、很细致的步骤安排的，每推进一步都不无道理。让人特别欣赏的是编导者在该剧中的叙述节奏，绝不拖泥带水，毫无含糊其辞，一切都是繁简相宜，尤其是注重通过这些情节的安排来铺垫情感，加强情感在剧中的含量和张力。剧中为了这种情感的表达，穿插有各种舞段，而无论是双人舞、三人舞、还是四人舞，抑或是群舞场面的安排，均是为了体现和营造人物的情感氛围，最大限度地让情感升腾、发酵，并成为最终感动观者的阶梯。
这些或小或大的舞段，编排得都很精致而富有可看性，动作很有新意又非常准确，体现出规定情景中的人和事所应该具有的特定气质。看得出来编导者们在动作上的锤炼完全是不遗余力的——准确的动作表达，既符合剧中的特定人物和特定气氛，同时又富于审美高度。编导在动作上的设计，把握了三个维度上的原则：地域的、时代的、角色的，从而让剧中人的动态具有了典型而传神的艺术魅力。当然，这些动态的表达，显然也与该剧演员的二度创作直接相关，比如饰演“秀娘”一角的女主演张娅姝的表演就非常抢眼。她在表演中传达出来的良好训练基础和精湛舞台呈现，的确为该剧增色不少。她的自身条件虽好，但却并非是在一味地展示自己的身体技艺，而是把自己的理解完全融入到角色中去，用完整的艺术表达来表现那个特定“秀娘”的动人情怀。她丝丝入扣而精细流畅的表达，为该剧的精致品位带来积极的贡献。
说到这部舞剧的精致品位，同时参与到这种“精致状态”构织中的当然也还有来自其他环节的集体出彩，比如音乐、舞美、灯光、服装等。值得一说的曾为大量舞剧作品设计过舞台美术的张继文，在《秀娘》的设计中除了继续发挥他以往那种颇有意境、颇有视觉冲击力的长处之外，更加强了让舞台美术直接参与情感表达的程度，该剧许多场景的设计都让剧中人的情感得到了加强，从而给人带来很难忘的回味。比如第四幕中秀娘与恋人被一道线条幕分割两方，便是编导者和舞美设计师们的成功设计：秀娘的恋人被逐出家门，隔着这道用大线条组成的“幕”，秀娘和恋人身处两个空间，他们在自己的空间内表达着对彼此的相思和无奈，不断地彼此接触和托举呈现出一个虚化的空间，虚与实之间的幻化，推高了人物的情感表达。同时，那道“幕”的形状也颇为写意，宽条绷带的整体形象象征着用于刺绣的绣框，同时又为舞台设置了极好的空间表达，在这里，舞美和人物的情感是一体的，舞美本身就直接参与、甚至是烘托了情感的表达。类似的场景设计，在《秀娘》中并不鲜见，这些既呼应着舞剧的故事，同时又极好地传达出江南地域色彩的设计，没有夺舞蹈的戏，而是起到了很好的依托作用，为舞剧的整体氛围和精致的基调加了不少分。应该说，《秀娘》的成功，除了在主要艺术因素上做得非常出色之外，也离不开其它这些舞剧环节的集体功劳。
当然，这个功劳自然还要归功于无锡市歌舞剧院年轻的表演者群体，他们朝气蓬勃、敬业而投入的表演，让舞剧《秀娘》获得了令人满意的结果。作为一个市级歌舞团体，无锡市歌舞剧院显然是有着很好的演员储备，无论是主演还是群众演员，都能体现出该团严整的艺术风貌，这在目前的中国，是非常难得的。训练有素，面貌齐整，其不俗的舞台呈现反映出该团在演员管理上的方法是行之有效的。
细看节目单，“出品方”一栏标的是“无锡市演艺集团歌舞剧院”。“集团”二字，让我们断定，该团已经经历过“改企”的过程了。全国文化院团的“改企”是一个很热议的话题，也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现象。各地出现了不同的情况，很多艺术团体在这个阵痛中找不到方向，不是陷入沉寂就是出笼一批格调不高的演艺作品，从而让“改企”之路迷雾重重。而无锡市歌舞剧院的探寻，无疑给出了一个富有示范意义的答案，该团在“改企”之后焕发出的活力不容小觑，打造出类似舞剧《秀娘》这样的成功剧目来探索艺术市场，用精美的艺术品质来试探市场的价值。它的成功显然为“改企”做出正面的答疑，即：“改企”的目的是让中国的艺术院团焕发出更有生命力的艺术状态。凭借着舞剧《秀娘》，无锡市歌舞剧院在正确的发展方向和道路上已经取得了不俗的成效；只要如此地坚持下去，它的未来之路一定会越来越好。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舞研所副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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