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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空间叙事理论极大地拓展了电影评论的视角。本文以空间叙事理论为基础，从叙事空间的推动因素、结构因素、象征意义和心理因素等几个方面具体分析美国电影导演马丁·斯科塞斯《雨果》的空间叙事特点，力求发现其电影的叙事空间所蕴含的魅力，而不只是停留在对叙事空间的视听语言分析的层面。 【关 键 词】马丁·斯科塞斯/《雨果》/空间叙事 【作者简介】杨蕾，复旦大学，西安交通大学 一、引言 2012年第84届奥斯卡刚刚落下帷幕，马丁·斯科塞斯的《雨果》获得包括最佳音响、最佳视觉、最佳艺术指导在内的五个奖项。《雨果》是斯科塞斯的首部以儿童为题材的电影，也是他第一次拍摄3D电影。故事的场景设在高仿真的1930年代法国蒙帕纳斯车站中，以布莱恩·赛兹尼克的绘本《造梦的雨果》为蓝本，讲述的是一个名叫雨果·卡布莱的小男孩，为了修好父亲留下的一台老式机器人，经常去火车站的一家玩具店里偷零件，从而与玩具店主——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和店里的一个小女孩发生交集。慢慢地，雨果和那个热爱读书、极富好奇心的小女孩交上了朋友，他们共同努力修好了机器人，并由此引出了关于老人身份的秘密。如果不是看字幕或者介绍，我们无法想象这样一部充满温情和梦幻色彩的电影是出自马丁·斯科塞斯之手。以往他作为“电影社会学家”尤其能把真实社会现实与思想内涵很好地结合起来，并在电影语言和电影风格等方面不断完善。目前学界对马丁·斯科塞斯电影的研究主要关注在其电影文本内容的意义层面的阐释，但鲜见从电影叙事学的角度来发现其电影中的空间书写魅力。事实上马丁·斯科塞斯，是一位极具空间感的导演，而且在电影的空间叙事方面也是卓有成效。空间叙事给电影界带来了新鲜的气息，注入新的活力和内容。传统的电影评论强调叙事时间的纬度，对于空间则强调内部的和谐统一和内质性。正如福柯所说“空间被当作固定的、静止的和死寂是不合适的，相反空间是丰富的和有生命的。”①这里我们试图从空间叙述的理论出发讨论在《雨果》中呈现出来空间叙事的魅力。 二、电影中的空间叙事 我们的世界是由空间与时间两个元素组成，任何一个事件的发生都离不开“空间”与“时间”这两个元素，所以要谈论电影的叙事，空间元素就无法回避。电影是通过一个个镜头画面来叙述事件，我们常说“看电影”，其实就是电影空间的呈现。所以诸如画面构图、光线、色彩等一些视觉艺术的元素，也都成为电影叙事中的重要元素。若无影像画面这一视觉元素，电影将无法呈现。正因为这种动态影像画面的空间呈现功能，电影才具有自身的叙事功能。 因此，空间是电影叙事中必不可缺的元素，因为电影叙事的基本元素是画面。不管影片呈现出怎样的画面，画面都始终指向空间，因为它要始终表现人物的行动以及行动发生的背景。简单地说，电影的叙事空间就是电影中的空间或是电影中的“场景”。既然如此，如何将电影中主题通过空间表现出来，就要使用到电影空间叙事的功能。电影空间叙事功能体现了空间在电影发展中所起的作用，它既包括空间作为影片的叙事的结构与线索，也包括作为叙事性的空间因为本身所传达出的内容意义而渗透到故事情节之中。一般而言，空间在叙事中主要起两种作用：“一方面，它是一个行为的地点，此时的空间更多的是起到背景的作用；同时，它又是一个结构，如果空间是作为电影叙事的主要结构，那么它叙事功能是显而易见的”②。同样，在《雨果》中的空间作为叙事的对象和内容，也主要体现了两个方面的作用：一是空间成为故事发展的动因和空间成为叙事的结构；二是电影叙事空间本身的叙事性，包括空间的象征功能和心理空间的构筑功能。从这个意义上讲，空间叙事作为一种叙述方式。对于文本的理解起着重要作用。据此，我们可以对《雨果》为主要的本文进行分析性解读。 三、叙事空间的独特魅力 1.叙事空间的推动因素 在《雨果》中，叙事空间作为故事情节推动故事向前发展。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序幕主人公雨果的父亲去世以后被叔叔所收养，带到了蒙帕纳斯车站中的一个阁楼生活。收养人因醉酒淹死以后，雨果独自生活那里。阁楼的外面是嘈杂、拥挤的蒙帕纳斯车站，车站巡警加斯达夫每天穿梭在车站中巡逻。车站里的一家玩具店里坐着一位胡子花白、眼神忧郁的老板梅里埃。于是故事就以车站、玩具店和阁楼这三个空间为中心展开。小男孩雨果的叙事中心是在阁楼中修理父亲留下的老式机器人，加斯达夫的叙事中心是在车站中把人抓进警署。梅里埃的叙事中心是在玩具店里经营自己的生意。三个空间被划分为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两大空间场所。公共空间是嘈杂的车站，各个叙事中心的人物汇集的地方；私人空间是阁楼和玩具店。在这样三个故事空间内讲述人物间的关系和事件联系，叙事技巧就显得尤为重要。当各方人物关系叙述中心交汇时，发生在公共空间；当讲述单独一方的叙事中心的时，发生在私人空间。作为公共空间的车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作为私人场空间的阁楼和玩具店，安静和沉闷。当雨果因为生计问题，不得不从私人空间进入到公共空间的时候，故事的矛盾冲突就体现出来。雨果在车站中迫于生计所逼，偷窃食品充饥，而加斯达夫又不断想将偷东西的雨果扭送到孤儿院。在这样一来一回抓与逃的过程中，故事的情节不断地向前发展。同时，作为私人空间的阁楼中，雨果为了修理父亲留下的老式机器人而来到玩具店偷窃零件，由此展开雨果和梅里埃的一段故事。这样空间的设置可见导演在情节安排上颇费心思，特别是阁楼中的窗户更是如此。车站与阁楼、玩具店作为独立的场景空间各自有其不同的故事情节上演，而阁楼中的窗户是空间场景之间唯一可以窥视的空间，使三个场景空间中的叙事发生联系，同时又将私人空间和公共空间联系起来，从而推动故事的发展。 2.空间叙事的结构性 就电影的空间叙事而言，空间结构是体现空间叙事魅力的另一大技巧。空间叙事就是把空间作为叙事的结构、线索，根据空间来设置电影的主要叙事内容。在《雨果》中，把场景空间作为组织影片事件的主要结构，是其叙事结构的重要特点之一。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影片中四个线索和四个空间的结构安排。电影中四个主要的线索在四个空间中以镶嵌的方式展开，最终揭开整个故事的谜底。这四个线索中出现最多的一条是加斯达夫与雨果的追与逃，这条线索从始至终贯穿着整个影片。当雨果被加斯达夫追赶的时候，镜头以快速分切和高速摄影等手法，使观众在视听感知上得到强烈的冲击。另一条线索是梅里埃与雨果的偷与罚。因为偷拿机械鼠，雨果被玩具店老板抓个现行，并被逼着交出口袋里的笔记本，而这个笔记本对于雨果来说又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这条线索是整部影片的一个基础，第一线索带给我们的是视听上冲击，而这条线索带给我们的心里的冲击。与上一条线索交织在一起的一条线索是玩具店老板家的养女伊莎贝尔与雨果的友情。伊莎贝尔不仅成为雨果的亲密伙伴，而且其带来的钥匙对于修好机器人进而解开秘密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也正是在雨果和伊莎贝拉的共同努力下，机器人不仅被修好、绘制出一幅完整的图画。而且在寻求答案的过程中，他们借助周围人的帮助，一步步揭开梅里埃尘封已久的秘密，并最终帮助梅里埃及其作品重新进入人们的视线内。伊莎贝尔对于雨果来说是如此的重要，同样雨果带给伊莎贝尔的影响也是同样难忘的。伊莎贝尔在雨果的带领下经历不同的冒险逃票看电影、逃脱加斯达夫追捕等，这些经历对于一向是“好孩子”的伊莎贝尔是多么不同的经历。对于一向封闭自己的雨果来说，伊莎贝尔带来的则是友情和温暖。电影历史学家塔巴对梅里埃的崇敬与震惊这条线索不是一个独立的线索，它镶嵌在第三条线索当中，但这条线索却带给我们如塔巴一样的震撼。作为四条的线索空间分别是阁楼、车站、图书馆、梅里埃的家里。这四个场景空间形成了影片事件的主要结构，发生在这些空间的情节是以相互内嵌的结构方式展开。相互内嵌的结构方式也可以称作拼图式空间形式。该电影叙述了四条线索中的故事。奇特的是，这些情节中的故事并不是集中叙述出来的，而是打乱了分散在影片各处。观众只有像玩拼图游戏似的把相关内容拼接起来，以组合成某种空间“图式”，才能发现电影的最终答案。 3.空间叙述的象征意义 在《雨果》中，镜头的空间象征性是电影叙事的独特个性，也彰显了空间叙事的魅力。镜头空间的画面构图并不是随意的，而是经过电影创作者有意识的选择、再造后呈现在银幕上的形态。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创作者创作意图的表达，具有一定象征、暗示目的，承载着一定的叙述信息，为影片的中心叙事服务③。例如电影中出现的钟和表是该片最显著的造型元素，从开场的长镜头摇至车站大厅中心的那一面大钟开始，本片对时间概念的刻意强化，无处不在。时间，对于梅里埃而言，意味着过去和回忆；对于雨果而言，暗示的是传承和未来；而对于片中的塔巴而言，代表的则是电影的历史。这三个人物都曾经或正在扮演着电影艺术世界里“在场”的角色；正是这一些挚爱电影的人，共同留住了人们对电影的历史记忆。雨果的工作就是躲在车站的阴暗处为所有的时钟上发条。这是导演马丁最别出心裁的一个设计，代表现在的雨果将过去的梅里埃和未来的塔巴联系了起来，电影工业的成长与发展被时间的洪流推动向前。画面中无数个大大小小齿轮的永恒转动，正是这一命题的生动注释。 4.心理空间的诠释 空间理论关注的不只是物质上的空间，还有精神上的空间。电影主要是展现个人的内心世界和个体内在的心理活动，因此心理空间是空间叙事理论中一个重要的角度。在《雨果》中，梅里埃的心理空间经历了憧憬、压抑闭锁和重拾希望的过程。电影突破了传统线性阐述而代之以旁人的碎片式的阐述，从而使电影取得了共时性的空间效果。梅里埃作为电影的先驱者在巴黎看了第一部公开放映的电影之后便沉迷其中。带着对电影的憧憬和向往，梅里埃将全部的热情投入到了电影当中。当卢米埃尔兄弟专注于非情节的纪实电影时，梅里埃却通过移动摄影、迭印法、遮盖法和多次曝光等手法，奇迹般地制作了一部科幻电影《月球旅行记》。即便现在回看起来，这部不到12分钟长度的科幻片依然让人惊叹，主人公驾着火箭飞进“月球之眼”，在经历过一番与月球人大战的冒险之后，回到地球。可惜后来一战的爆发，人们对电影的口味发生了变化。人们不再进电影院。一战让梅里埃一贫如洗，一手创立的电影工作室也随之倒闭。梦想的破灭使梅里埃对电影彻底的绝望了。他烧掉了所有的电影胶片和道具，来到了蒙帕纳斯车站开了一家玩具店。在之后的日子里，梦想破灭、前途暗淡的梅里埃心理空间日渐封闭，直到塔巴的出现。塔巴带来了梅里埃当年拍摄的电影存片，回忆了童年在片场和梅里埃的一面之缘。之后梅里埃作为电影的先驱受到人们的崇敬和膜拜，梅里埃终于重新找回了自我。在这里，时间不是线性地展开，它的概念是模糊的，叙事也不依赖时间的统一，而是把散落在记忆中的片段组织起来，使之直接统一在整体空间当中。 电影除了讲述了梅里埃心理的变化过程，还着重描述了加斯达夫的心理变化。他的出现，不仅增加了电影的真实性和人物的多样性，而且在他身上发生的故事本身就具有非常强的幽默性。其中特别是加斯达夫的转变，让我们通过心理的细微的变化看到人性美丽的一面。刚开始的加斯达夫是个从战场回来的士兵，他退役到车站做巡警，对人冰冷、无情，只知道把人抓起来投进警署，在追捕雨果的过程中，腿受了损伤。他内心也因为身体上的伤残缺乏自信。当卖花姑娘里赛特小姐出现在车站，加斯达夫的心理开始慢慢软化，尽管很生硬，他开始尝试着与人进行正常的沟通交流。加斯达夫最明显的转变，发生在雨果回阁楼取机器人前后。在雨果逃脱开又再次被抓住的时候，加斯达夫在里赛特小姐面前态度已开始软化，并最终在里赛特小姐的注视中放开了雨果，获得了心灵的释放。这样心理变化的过程，折射出人性的表达，对于人性之美的赞扬和表达正是这部电影作品的魅力所在。 四、结语 毫无疑问，空间在电影叙事的过程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故事发生的空间、情节安排中的空间、故事中人物活动的空间，这些都与电影故事的发展紧密相连。而怎样安排人物、事件与空间之间的联系，与电影制作者对时空关系处理以及空间与叙事关系处理的认识和技巧有关。马丁·斯科塞斯毋庸置疑是一位有着强烈的空间意识的导演，他比较注重空间的表现力，并以其想象力和非凡的创造力为观众带来最大化的视觉冲击，同时带给大家美学的享受。 注释： ①Wolfreys, Julian, ed. Introducing Criticism at the 21st Century. Edinburgh: Edinburgh UP, 2002. ②黄德泉：《电影空间叙事研究——以张艺谋导演作品为例》，北京电影学院2005届硕士研究生毕业论文。 ③李显杰：《电影叙事学》，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年3月，第324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