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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史家民俗学家张次溪

http://www.newdu.com 2018-03-01 《戏曲艺术》 沈达人 参加讨论

    内容提要:张次溪毕生致力于历史、社会、民俗、戏曲资料的搜集、整理,著述甚丰。在他完成的多种著作中,当以《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天桥丛谈》两种影响最大。《清代燕都梨园史料》辑录51种有关清代戏曲的著述,对戏曲演出活动、戏曲班社沿革、戏曲名优传略、梨园逸闻掌故搜罗备细,具有相当珍贵的史料价值。《天桥丛谈》奠基于《天桥一览》《北平天桥志》《天桥杂技考》《天桥景物图录》等张次溪的旧作,是张次溪积30年对天桥戏曲、曲艺、杂技、艺人生平、民俗活动调查、整理的结晶。
    关 键 词:张次溪/《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天桥丛谈》/珍贵史料
    作者简介:沈达人,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戏曲史论、戏曲美学。
    一、张次溪的生平与著作
    张次溪,原名涵锐,又名仲锐,字次溪,号江裁,法名演肇。著作署名常用张次溪,遂以著作署名驰誉戏曲界、民俗学界。张次溪出生于清末宣统元年(1909),原籍广东省东莞市篁村水围乡。其父张伯桢早年留学日本,归国后任职于民国时期的北洋政府司法部。因此,张次溪四岁即离开广东,随宦京师。由于长期侨居北京,已视北京为第二故乡,对北京的熟悉、热爱也远胜于对故乡广东东莞。1926年,张次溪进入北京孔教大学读书。1930年毕业后,在北平国立研究院史学研究会工作,直至1938年北平国立研究院解散。20世纪40年代,张次溪辗转于北平、天津、南京、张家口等地谋职,为生计而奔波。194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张次溪就职于辅仁大学历史研究室;1952年调入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直至1957年因患脑血栓退职。迨病情稍缓,又为中央马列主义编译室、中山大学、广东博物馆搜集、提供中国近现代历史资料。1964年,脑血栓病情加重,1968年9月9日病逝于北京东莞会馆,享年59岁。
    张次溪毕生致力于历史、社会、民俗、戏曲资料的搜集、整理,著述甚丰。抗日战争前,编著有《北平志》《北平岁时志》《北平天桥志》《北平庙宇碑刻目录》《陶然亭小记》《清代燕都梨园史料》等近40种。抗日战争时期,编纂了《京津风土丛书》《江苏通志》《清代学人年鉴》等书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出版了《人民首都的天桥》(即《天桥丛谈》)。调入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后,经过搜集、整理、编辑,相继完成《辛亥以来记述北京历史风物书录》《辛亥以来记述中国戏剧(京剧)书录》《记述北京历史风物书录补》《记述北京历史风物书录补遗》等文献目录。还为广东省博物馆撰写了《莞乡烟水录》。又与叶恭绰合编了《北京岭南文物志》。1962年,还在上海《文汇报》副刊《笔会》发表连载长文《齐白石一生》。
    在他完成的多种著作中,当以《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天桥丛谈》两种影响最大。《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续编)的编写、刊印,如张次溪在《自序》中所说,北平的“梨园事迹最多,因史料难觅,鲜有能致力此者。故平时喜向冷摊搜觅,凡遇此类书籍发现,随索多金亦不少靳”。此书正编38种辑成后,因“海内嗜古之士,咸来索观”,最后由伦哲如介绍给北平邃雅斋主人董金榜,于1934年排印出版。此书续编了13种辑成后,则由北平松筠阁书店于1937年排印出版。这51种有关清代戏曲的著述,对戏曲演出活动、戏曲班社沿革、戏曲名优传略、梨园逸闻掌故搜罗备细,具有相当珍贵的史料价值。由于51种的校雠系张次溪的夫人徐肇瑛协助完成。其父张篁溪遂于旧都张园筑双肇楼“居佳儿、佳妇”。此书因而收入双肇楼丛书。1988年,中国戏剧出版社经标点、断句,分上下两册,再版了《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续编)。
    《天桥丛谈》奠基于《天桥一览》《北平天桥志》《天桥杂技考》《天桥景物图录》等张次溪的旧作,是张次溪积30年对天桥戏曲、曲艺、杂技、艺人生平、民俗活动调查、整理的结晶。初名《人民首都的天桥》,1951年由北京修绠堂书店出版。由于与当时客观环境的需要有距离,出版之时即被停售,影响仅限于学界。2006年8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再版此书时,因书名与书中内容不尽相符,依家属意见,改书名为《天桥丛谈》。
    以下分别评述张次溪的这两部著作。
    二、《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续编)
    民国二十三年(1934),郑裕孚为《清代燕都梨园史料》作序,盛赞此书“卷轶繁富”,“综菊部之珍闻,垂艺苑之故实”,“不胫而走,誉重一时”,诚非过誉之词。全书包揽51种著作,可谓洋洋大观。细分之则有作者撰写的三种、作者辑录的四种、作者采录的45种等三类。有必要逐一予以解读。
    第一类,以张次溪署名撰写的有两种:《燕都名伶传》《燕归来簃随笔》,加上书前张次溪撰写的《著者事略》,当为三种。
    (一)《燕都名伶传》,为程长庚、杨隆寿、刘赶三、谭鑫培、时小福、江桂芬、孙菊仙、陈德霖、时慧宝、王长林、汪笑侬、程砚秋、荀慧生等13位京剧演员作传。其特点如佟赋敏《序》所说:“其事博,其词约。其评论也精确,其
    再如程砚秋传,为诸传记中文字最多者,亦仅千字左右,而叙事、论艺、品人皆能一一从容完成。全传述罗瘿公与程砚秋之间的情谊,谓瘿公不仅逐日往聆程曲,且聘请王瑶卿为程创制新腔;又为程砚秋编写《梨花记》《红拂传》《鸳鸯塚》诸剧(按:“诸剧”还有《龙马姻缘》《花舫缘》《孔雀屏》《玉镜台》《风流棒》《赚文娟》《玉狮坠》《青霜剑》《金锁记》等剧);“闲则为讲述古先贤轶事,及立身之法”,并“教以诗、书、画,陶冶其性灵”。终使程砚秋以程派艺术自成一家,翘然立于四大名旦行列。及至瘿公病亡,“治丧诸费,皆禦霜任之”;瘿公妻、子死,“禦霜又为营丧”;且不忘于春秋佳日,往万花山祭扫于瘿公墓前。“于是,海内咸称之为义伶”。程砚秋的艺术经历、做人品格都得到较完备的如实述评。
    复如王长林传,首先说王长林父辈的情况:“苏州人,先设药肆于阊门,洪扬事起,父携眷北来,避居北京地安门。复设药肆,曰玉鹤堂”。继而谈到王长林的学戏、演剧经历:“性好戏曲,闻人引吭,辄复欣然学步”。遂由内监黄三介绍,“入胜春魁科班”,“初习二花戏,后从王文隆问业”。王文隆是梨园名丑,以“生平拿手佳剧”悉数传授于王长林。出科后入春台班,“渐露头角”。《连环套》《打渔杀家》《问樵》《偷鸡》《五人义》《小放牛》《大名府》等剧,“演来皆有独到处”。老伶工俞润仙“尤重其材”,“数与合演《连环套》,长林饰剧中之朱光祖,丰采奕奕,能传其神”。于是“长林之名,渐播于京、津”。从此,“四方戏园饬使来约”,“大江南北,长林之足迹几遍”。光绪十八年(1892)“应南府之召,为内廷供奉”。自此,“悉心探讨剧艺”,“得以称霸菊部”。最后言及王长林的授剧情况:由于常与谭鑫培“合奏佳剧,故谭之神趣,得之独多”,谭氏逝世后,“长林乃出其学谭心得,设帐授徒。余叔岩、王右宸、小培父子,皆师事之”。王长林“聪明绝顶”,“得名师传授之剧几三百出,皆默印于脑,一字不遗”。“往往四、五人集于一案,长林口为传述,生旦净末之白口、唱词,滔滔而来,记录者虽各录一角之唱词,尚未能及长林口述之速”。“其兴废继绝,不自珍秘,有足多者”。传末确定:王长林生于清咸丰八年(1858)十一月二十一日,卒于民国二十年(1931)正月二十日,“春秋七十”。篇幅不大,所述却相当丰满。
    (二)《燕归来簃随笔》,名为“随笔”,实际也有若干重要记录。“随笔”涉及梨园馆、九皇会、小唱、广和楼、余秋室、徐小香、绿儿、戏提调歌、瘿公死事、《鞠部丛谈》、梅家衍庆、梅孟联姻、《缀玉轩话别图》、梅母之殡、赠慧宝诗、惠芳能画、刘喜奎娴词翰、谭伶风义、请禁私寓、古瑁轩、燕子楼歌、米虹月鬻曲、《艳云曲》、伶名小录、唐采芝善琵琶等有关梨园的人、事、物、艺25则,都不是随便写成的。其中“梨园馆”是一篇清末民初北京梨园公会的变迁史,就很重要。“九皇会”谈到北京伶人所崇奉的九皇,以及九皇会期的典祀情况,也堪注意。“戏提调歌”所云“订席要便宜,点戏夸精妙”,“偏索前年旧戏单,烂熟胸中新堂号”等等,使我们了解了这种旧剧场特殊职业人的活动情况。“广和楼”谈到广和楼与晚明查楼的关系,广和楼的被焚与重建,还细致描绘了广和楼的建构:“园门前为木牌坊,悬黑地匾一,曰:广和楼”。“再进,即戏场门矣。门为细砖砌成,上额刻‘广寒声和’四字”,“旁有联曰‘广演文明维新事迹,和庚盛世上古衣冠’”。“戏台两柱联曰‘学君臣,学父子,学夫妇,学朋友,汇千古忠孝节义,重重演出,漫道逢场作戏;或富贵,或贫贱,或喜怒,或哀乐,将一时悲欢离合,细细看来,管教拍案惊奇。’色质亦甚旧,或为道光间所制”。“听戏人座位,皆是长木凳。木凳两行之中,则置长木桌。楼座以木板间隔之,每间为一厢”。“广和楼后台,则与其他戏园设备相似”。这就留下一个清中叶至民初的北京剧场的典型样式,供后人参考、研究。
    其他诸则“随笔”所提供的情况,也是不应忽视的。如“瘿公死事”、“《鞠部丛谈》”两则,对罗瘿公生平、志趣、撰著的叙述可补“程砚秋传”的不足。“梅家衍庆”与“梅孟联姻”联读,梅兰芳一生的婚姻状况也就尽在读者胸臆。“请禁私寓”更是对民国初年,田际云请禁私寓一文的实录,不啻为戏曲界的重要案牍。“伶名小录”则把清代京剧演员的名、号、别署逐一检点,对为演员立传是很有助益的。
    (三)“著者事略”尤应重视。正如张次溪自己所说:“余纂《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历八载之久”,“撰者之姓名、爵里,其有考者,只十四人”,即西湖安乐山樵、华胥大夫、蕊珠旧史、糜月楼主、沅浦癡渔、清凉旧衲、王韬、李慈铭、陈澹然、易顺鼎、罗瘿庵、沈太侔、倦游逸叟、陈彦衡。对这14位撰者“略有足征”,遂“表而出之”,不使“湮没”。比如14人中的西湖安乐山樵,作者指出:“仁和吴长元,字太初,别署西湖安乐山樵”。“客居京师十余载”,撰有“乾隆时所刊《燕兰小谱》一书”。《啸亭杂录》有云,吴长元之友余集作《煙兰小谱》。有学者“以之为据”,遽而肯定《燕兰小谱》为余集所撰,“盖以‘煙兰’即‘燕兰’也”,“殊未免附会耳”。文字不多,吴长元的字、号与著作情况大致已辨识清楚。最近有中山大学副教授陈志勇,在《戏曲艺术》2015年第1期发表《〈燕兰小谱〉作者安乐山樵考》一文,以充足证据否定了余集作《燕兰小谱》说,肯定了《燕兰小谱》的作者确凿无疑是吴长元。并对吴长元的生卒年、字、号、入都前后交往情况做出推考。如依据西塍外史《燕兰小谱》题词、吴长元《平庵悔稿》所载一首七言律诗、鲍延博《花韵轩咏物诗存》所载吴长元的另一首七言律诗,判断吴长元“应生于雍正九年(1731)前,卒于嘉庆十年(1805)后,享年应该在75岁以上”。又如据潘衍桐《两浙輶轩续录》、王昶《蒲褐山房诗话》,指出吴长元字太初,号丽煌、丽璜。最后强调,“《燕兰小谱》的作者吴长元,就是一位醉心搜书、藏书、抄书、读书和刻书的不第文人”。文章证实张次溪所说无误,且对张次溪所作小传予以翔实补充,值得一读。
    再如14人中的陈彦衡,张次溪有以下简述:“陈彦衡,蜀人,游燕京久,性嗜戏曲,尤喜研音乐,与伶工谭鑫培交甚笃。谭所演剧,多陈所纠正。复将谭戏之神理著成《说谭》一书。此外又编刊《戏选》《燕台菊萃》二书,均已刊行。《旧剧丛谭》乃其绝笔也。”吴同宾、周亚勋主编的《京剧知识词典》,对陈彦衡有详细介绍。其一,核定陈氏生卒年为“1868-1933”(按:有生卒年为1864-1934的核定,颇见差距,待进一步研究)。其二,概括陈彦衡的生平为:“京剧音乐家、研究家。字新铨,又名陈鉴,排行十二,人称陈十二。四川宜宾人。他酷爱京剧,精通音律,擅长演奏京剧胡琴;对生、旦的唱腔、发音、用气等深有研究;与谭鑫培、梅雨田等是密友,经常共同琢磨,提高伴奏技艺。”其三,关于陈彦衡与谭鑫培的艺术交往,既说陈彦衡为谭鑫培伴奏,“得心应手,丝丝入扣”;又说“谭鑫培设计新腔,常常吸取陈彦衡的意见”;还强调陈彦衡“对谭鑫培的表演艺术理解得十分透彻”,认为“谭的表演诀窍在于‘神情不离乎身段,唱白尤赖乎神情,四者相辅而行,不能偏废’”。其四,述及陈彦衡的著作,指出有1917年出版的《戏选》,“是由他首创的第一本有公尺谱的京剧唱腔集”,有1921年出版的《说谭》,对“谭派的表演、唱法、运气、用腔”“做了详细分析”;有1931年出版的《燕台菊萃》第一辑《探母回令》,是一本“记录了谭鑫培、陈德霖、王瑶卿合作演出的唱腔曲谱”;另有收入1934年出版的《清代燕都梨园史料》的《旧剧丛谈》一卷。这就为读者提供了有关陈彦衡的较全面情况,也证实张次溪的简述是实事求是的。
    还可以读一读蕊珠旧史的小传:“梅县杨懋建,字掌生,号尔园,别署蕊珠旧史。道光辛卯恩科举人,官国子监学正,著有《留香小阁诗词钞》。掌生聪明绝世,年十七受知阮文达,肄业学海堂,自天学、地学、图书、掌故、中戏算法、历代音乐,皆精工焉。癸巳春闱已中会魁。总裁文达以其卷字多写说文违例,填榜时撤去其名,遂放荡不羁,竟以科场事遣戍。晚归粤东,方与梦园方伯子箴善,延主阳山讲席,以此终老。《辛壬癸甲录》《长安看花记》《丁年玉笋志》《梦华琐簿》四种,盖其旅燕时作也;生前曾刊《帝京花样》,即摘自此中云。”这可能是目前所见有关杨懋建生平的较完备资料。从中可知杨懋建的籍贯、仕途、晚景、著作等情况。其中,“恩科”指因皇室隆重庆典而特别开设的科举考试。又杨懋建在国子监所任学正,清代有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四堂学正,各由汉人一人充任,为最低级别的正八品官员。
    细读四部著作的序言和本文,则可辨明杨懋建入狱、遣戍的经过,以及四部著作撰写、刊刻的时间。分别陈述如下:
    其一,关于入狱、遣戍。杨懋建是道光十二年(1832)初,从家乡来到京师的。《辛壬癸甲录·序》就说得很清楚:“仆以辛卯(按:道光十一年,1831)六月离家园”,“壬辰(按:道光十二年,1832)入都时,有‘辛卯癸甲’之语,……”杨懋建在京7年,于道光十七年(1837)九月八日,因“顺天科场事”被捕入狱。此事,《丁年玉笋志·序》有以下表述:丁酉(道光十七年,1837)“重九前一日,余就逮”。同书,“秀芸”条补述:“是时余以顺天科场事被逮”。又道光十八年(1838)二月二十二日,系杨懋建遣戍之始。这在《梦华琐簿》中有明确表达:“戊戌(按:道光十八年,1838),余论戍湖南。百花生日(按:农历二月二十二日),荷戈就道”。关于遣戍途中情况,《梦华琐簿》也有如下交待:“戊戌夏,余到岳阳,小住八十日”;“秋九月朔,余过长沙”;“比月半,泊常德”。由此可知,道光十八年遣戍途中,杨懋建曾在湖南的岳阳、长沙、常德等地端在停留。又《长安看花记》“秀兰”条记载:戊戌,“年来在五溪(按:指辰溪及其周边以溪命名的四地)戌所,殊有江州黄芦苦竹之感”。《丁年玉笋志·序》末尾署名:“道光二十有二年,太岁壬寅,春三月三日,辰溪戍卒”。从而可知,杨懋建是在道光十八年九月下旬抵达湘西的辰溪戍所,到道光二十二年(1842)春仍在辰溪戍所,已四年有余。至于杨懋建何时结束遣戍,就有待进一步考证了。
    其二,关于四部著述的撰写、刊刻,情况大致如下:
    (一)《辛壬癸甲录·序》有云:“丁酉入春以来”,“剪灯命酒,坐忆故人。各为撰小传,名之曰《辛壬癸甲录》”,“是为《长安看花记》之前集”。据此可以确定,《辛壬癸甲录》撰写于道光十七年(1837)春。同年,杨懋建写成《辛壬癸甲录·序》,推断此书刊刻当在该年。
    (二)《长安看花记·序》述说:“丙申(按:道光十六年,1836)夏五(按:五通午),适遇韵琴新来保定”,“仆旬日后将仍入春明门(按:指京师),辄篝灯记此,以授韵琴”。这表示《长安看花记》撰写于道光十六年(1836)夏,是在保定完成的。又《丁年玉笋志·序》说:“丁酉首夏”,“传写《看花记》者,几有洛阳纸贵之叹”。“一时诸郎咸愿得厕名《看花记》中”。从而可知,道光十七年(1837)夏初,杨懋建在京城看到伶界传抄《长安看花记》的情景,并被伶人要求入传。《长安看花记》的序言作于“丁酉中秋”,此书的刊刻或在道光十七年秋、冬。
    (三)《丁年玉笋志·序》指出:道光十七年(1837)九月八日,杨懋建被捕入狱,“既下吏(按:指获罪官员被送交司法部门审问、定罪),从昭狱(按:奉皇帝命令拘禁犯人的监狱)中谒椒山先生祠。寒冬短晷,拥炉谋醉,醉则歌呜呜。乃命笔为《看花后记》(按:指《丁年玉笋志》)”。“百花生日(按:农历二月二十二日),荷戈就道。道中无事,篝灯对酒,复取草稿增删移改,命之曰:《丁年玉笋志》。凡得传十二篇”。那么,《丁年玉笋志》应撰写于道光十七年(1837)冬,改定于道光十八年(1838)二月到九月之间。《丁年玉笋志·序》作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三月,或者就是《丁年玉笋志》刊刻的年代了。
    (四)《梦华琐簿》云:“卢龙尉陈五湘舟,与予过从既习,每于午窗茶话,各举歌楼杂事,藉资谈柄。湘舟长予十余岁,居京师三十余年,所述多嘉庆年事。余所不见也”。“成都安十二次香,其人风流倜傥,又多才艺。诸伶执贽学书画者盈其门。余从永平入都,仿次香孔雀斜街四川会馆。日夕谈春明门内故事”。“次香见闻尤广,且多身亲得其实。鄙姓健忘,辄随事命笔录之。积日既入,褒然盈册”。“宋人有《东京梦华录》”,“国朝孙北海少宰亦有《春明梦余录》。余思淑诸人,愿窃比焉,因命之曰《梦华琐簿》。簿中以陈、安二君所述为主,而宾筵客坐,发难解嘲,故纸丛残,委巷琐屑,凡有关梨园掌故者,刍尧葑菲,杂沓采入”。“荷戈南来,行道逶迟,复多笔削“。所说明,《梦华琐簿》撰写于道光十七年(1837)杨懋建被捕入狱以前;道光十八年(1838),在遣戍途中修改、定稿。
    此外,傅谨主编的《京剧历史文献汇编》(清代卷)专书(上),收有光绪丙戌(十二年,1886)仲夏上海同文书局石印本《京尘杂录》一部。该书是上海同文书局收录杨懋建的《辛壬癸甲录》《长安看花记》《丁年玉笋志》《梦华琐簿》四种的合集,并经专人校订,是可以同《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所收杨懋建四种著作相互参证的文献,而且对杨懋建著作的出版情况作了重要补充。
    第二类,辑录的四种著作,有《北京梨园掌故长编》《北京梨园金石文字录》《北平梨园竹枝词荟编》《九青图咏》等。
    这4种著作分别辑录了京师梨园的掌故、碑记、竹枝词,以及咏叹伶人徐紫云(字九青)的七言诗。其中,《北京梨园掌故长编》搜集了清代前叶京师各衙门的晓谕、道光年间京师梨园班社的动态、名伶米喜子的生平、京师优童的状况,对近代戏曲史研究很有参考价值。《北京梨园金石文字录》所收《梨园馆碑记》《重修喜神祖师庙碑志》《重修喜神殿碑序》,记载了雍正、乾隆、道光三朝某一时期的多个承办班社,对近代戏曲史研究也是有参考价值的。
    第三类,采录的45种著作,正编有《燕兰小谱》《日下看花记》《片羽集》《听春新咏》《莺花小谱》《金台残泪记》《燕台鸿爪集》《辛壬癸甲录》《长安看花记》《丁年玉笋志》《梦华琐簿》《昙波》《法婴秘笈》《明僮合录》《增补菊部群英》《评花新谱》《菊部群英》《群英续集》《宣南杂俎》《撷华小录》《燕台花事录》《凤城品花记》《怀芳记》《侧帽余谭》《菊台集秀录》《新刊菊台集秀录》《瑶台小录》《情天外史》《越缦堂菊话》《异伶传》《哭庵堂菊诗》《鞠部丛谈》《宣南零梦录》《梨园旧话》《梨园轶闻》《旧剧丛谈》等36种。续编有《云郎小史》《消寒新咏》《众香国》《燕台集艳》《燕台花史》《檀青引》《鞠部明僮选胜录》《杏林撷秀》《闻歌述忆》等九种。45种著作记载了从乾隆后叶到民国初年的一百多年梨园的历史状况。分类钩稽如下:
    (一)声腔剧社与相关班社
    有清以来,北京剧坛的声腔剧种盛衰迭现。除流行于上层社会的昆腔外,在民间传唱的声腔剧种,首先是京腔。乾隆五十年(1785)成书的吴长元《燕兰小谱·例言》说:“今以弋腔、梆子等曰花部,昆腔曰雅部,使彼此擅长,各不相掩”。同书卷二记述的萃庆部花部演员王五儿,就是“昆曲、京腔俱善”的。卷五的魏长生小传则说:“京班多高腔,自魏三变梆子腔,尽为靡靡之音矣”。然而魏长生的观众“日至千余”,六大名班“顿为之减色”。道光二十五年(1845)的杨静亭《都门纪略·词场》说得更清楚:“我朝开国伊始,都人尽尚高腔。延至乾隆年,六大名班,九门轮转,称极盛焉”。吴长元、杨静亭一再提到的京腔六大名班,究竟是哪六大名班?据廖奔、刘彦君考证:见于文献记载而可信的有四个,即宜庆班、萃庆班、集庆班、王府班。尚待证实的有两个,系广庆部、九庆部。(见《中国戏曲发展史》第四卷第二章第三节)至于京腔六大名班拥有的著名艺人,同书指称为霍六、王三秃子、开泰、才官、沙四、赵五、虎张、恒大头、卢老、李老公、陈丑子、王顺、连喜。即所谓“京腔十三绝”。不过,京腔很快被西秦腔、山陕梆子排挤,迄至道光年间,已是苟延残喘,一蹶不振了。
    乾隆五十年,魏长生第二次进京,加入双庆部,以《滚楼》一剧轰动京城,从而改变了京腔“六大名班,九门轮转”的不可一世的态势,出现了京师梨园诸腔并奏的局面。魏长生演唱的是西秦腔,也即《燕兰小谱》所说:“蜀伶新出琴腔,即甘肃调,名西秦腔。其器不用笙、笛,以胡琴为主,月琴副之”。“公尺咿唔如话”。演唱西秦腔的艺人,还有陈银官、杨五儿、蒋四儿、王湘芸、刘二官、刘凤官、双官、葵官、韩四喜、彭万官、戈蕙官等。他们都是在乾隆末、嘉庆初先后进京的,都是受到观众欢迎的秦腔艺人。
    除西秦腔外,山陕梆子艺人也不断进京献艺。乾隆六十年(1795)成书的《消寒新咏》就提到双和部的梆子小旦安崇官,当时格外受到在京的山陕籍人士的推崇。嘉庆十五年(1810)成书的《听春新咏》还开列了“西部”大顺宁、景和、双和等山陕梆子戏班的出色艺人,有王双保、金庆儿、赵翠林、张四喜、王福寿、吴采林、张德林、周三元、常秀官、居双凤、李小喜、周甲寅、姚翠官诸伶。保存在北京崇文门外精忠庙的乾隆五十年(1785)《重修喜神祖师庙碑志》,录有参与立碑的36个戏班的班名,双和部独居首位。这也证实山陕梆子当时的确获得在京的山陕籍人士的青睐。
    关于徽班,《随园诗话》《梦华琐簿》等书记载,乾隆五十五年(1790),为祝贺高宗八十寿辰,浙江盐务承办皇会,派遣在扬州演出的三庆徽班入京。《消寒新咏》《听春新咏》等书又说,继三庆徽班入京的,还有四庆徽、五庆徽、四喜、合春、春台等徽班。其中最被人称道的是三庆、四喜、合春、春台等四大徽班。所谓四大徽班,实际上并非专唱二黄调。比如三庆徽班原唱二黄调,以后吸收秦腔、京腔,已成为杂唱各种腔调的班子。再如四喜班,《都门竹枝词》说它能演唱昆曲《桃花扇》,表明四喜班主要是演唱昆曲的班子。又如春台班,能唱皮黄,也能唱乱弹、昆腔。四大徽班还因为“各擅胜场”,在京师舞台逐渐站稳了脚跟。这就是《梦华琐簿》宣扬的:“四喜曰‘曲子’”,“三庆曰‘轴子’”,“和春曰‘把子’”,“春台曰‘孩子’”。“曲子”指主唱昆腔,前已提及;“轴子”是说可以连演多本大戏;“把子”强调武打、技击;“孩子”则表明以童伶著称。他们拥有各自的吸引观众的独特本领,于是长演不衰。
    昆曲的情况比较复杂。明代万历以来,经魏良辅、梁伯龙改进的昆山腔,在剧坛独领风骚,直到清初。迨花部诸腔兴起以后,剧坛面貌开始发生变化。康、乾之际,徐孝常在张坚《梦中缘》传奇《序言》中就有如下描述:“长安梨园称盛”,“观者迭骨倚肩”,“而所好惟秦声、罗、弋,厌听吴骚,闻歌昆曲,辄哄然散去”。北京的剧坛如此,苏州、扬州的剧坛也不例外,嘉庆三年(1798)《钦奉谕旨给事》碑就揭示:苏州、扬州两地的观众,“皆以乱弹等腔为新奇可喜,转将素习昆腔抛弃”。序言和碑记指称的观众,当然不是把昆曲捧为“雅部”的士大夫,而是欣赏“花部”的市井小民。不过,清初以后的昆曲并未灭绝。康熙年间,北京的职业昆班有聚和班、三也班、可娱班、南雅小班、景云班等。王应奎《柳南随笔》说:“康熙丁卯、戊辰间(按:即康熙二十六年、二十七年),京师梨园子弟以内聚班为第一。”内聚班即聚和班,就是首演洪昇《长生殿》的昆班。孔尚任则说:“燕市诸伶,惟聚和、三也、可娱三家老手,鼎足时名。”(见《孔尚任诗文集》)还有由吏部尚书李天馥家班转为职业昆班的金斗班。他们都是当时著名的昆班。乾隆年间,京师剧坛的特点是昆、弋(京腔)、秦三腔同台演出。《消寒新咏》提到的北京职业昆班有庆宁、万和、乐善、松寿等部,加上《燕兰小谱》点名“本昆曲”的保和部,以及乾隆四十九年(1784)进京的金德辉组建的集秀部,至少有六大昆班。嘉庆年间北京的职业昆班,《日下看花记》所记有三多部(又名金兰堂三多部)、金玉部、霓翠部、集秀部;《片羽集》所记除三多部、金玉部外,还有富华部、松寿部,仍有六大昆班。只是进入道光时期,情况发生变化。杨懋建在《长安看花记》中提到,“仿乾隆间吴中集秀班之例,非昆曲高手不得与”的集芳班,由于“曲高和寡,不半载竟散”。由组建到报散在道光六年至道光十七年之间。也就是说,道光前期还存在一个专唱昆曲的班社。及至道光后期,京师就没有一个纯粹演出昆曲的职业班社了。昆曲只能在徽班的演出中带演,每场一、二出,最多三出,情况相当凄凉。再后,能演出昆曲的班社只剩下京师各王府的家班。比如同治二年(1863),精忠庙庙首上呈的班社名目中,有安庆、万顺和、双奎、奎庆、重庆等,就是王府的昆曲班社。到光绪年间,昆曲更趋衰微。据民国二十三年(1934)成书的《宣南零梦录》记载:光绪元年(1875),三庆、四喜等班,“寻常戏码必有昆曲一、二折”;而光绪十年(1884)以后,“昆曲忽然绝响,亦甚奇也”。其实,说奇怪并不奇怪,一切取决于观众的取舍,被观众抛弃,也就无可奈何了。
    至于苏州、扬州的情况,大概如下:苏州的职业昆班,康熙朝知名者有申府班、金府班、全苏班、寒香班、凝碧班、妙观班、雅存班等。雍正朝有织造部堂的海府内班。即苏州织造官海保创办的戏班。到乾隆朝,据乾隆四十八年(1783)重修老郎庙碑记所录,以秀字为标志的昆班有集秀、聚秀、品秀、坤秀、迎秀、汇秀、宝秀、锦秀、发秀、祥秀、升秀、秀华、龙秀、永秀等班。其中的集秀班,原名集成班是为庆贺乾隆帝六十寿辰,从“苏、杭、扬三郡数百部”中选出的演员和乐师组成,水平很高,乾、嘉期间在北京演出多年。扬州的职业昆班,雍正朝有维扬广德太平班。乾隆朝有盐商创办的著名“七大内班”,即徐尚志的老徐班、黄元德的黄班、张大安的老张班、汪启源的汪府班、程谦德的大程班、洪充实的大洪班、江春的德音班。这些家班活动于城镇四乡,常做职业演出。还有一个女子昆班双清班,班主顾阿夷“征女子为昆腔”,“延师教之”,拥有女演员十八人。苏州、扬州两地的昆曲活动,由于战乱,道光中叶以后也趋于衰微。苏州的职业昆班仅存大雅、大章、全福、鸿福等班。不久,大雅、大章解散,演员或转为授曲的曲师,或归入全福与鸿,仅存苏州观众习称的“久全福”、“武鸿福”了。扬州的聚友昆班,最后也离开扬州地区,落户于江苏东部的南通,转唱皮黄。民国初期,为重振昆曲,苏州的业余曲家创办了“昆曲传习所”,聘请全福班著名演员为教师,培养出一代传字辈演员。传字辈结业后,演出于江、浙一带,惨淡经营,支撑了昆曲的残局,也为新中国成立后昆曲的复兴打下坚实、可贵的基础。
    《燕兰小谱》还记载了乾隆时期太和部薛四儿演唱的勾腔。薛四儿是山西蒲州人,“西旦中之秀颖者”,说明勾腔来自山西。这种在京师传唱一时的勾腔,“似昆曲,而音洪亮,介乎京腔之间”,所谓“嘹呖京腔响遏空,勾音异曲不同工”。这大概是薛四儿能加入昆班太和部的原因。然而好景不长,成书于道光八年(1828)的《金台残泪记》描述:“今山西旦色少佳者,所谓勾腔亦稀矣。”又有七言两句咏曰:“雁门山上雁初飞,萧瑟勾音怨落晖。”据此可知,勾腔传唱于乾隆至道光的百年间,今后无论在北京、在山西,均已接近灭绝了。
    在诸腔争胜的竞赛中,最后雄踞剧坛的是京剧。成书于道光十二年(1832)的《燕台鸿爪集》有云:“京师尚楚调,乐工如王洪贵、李六,以善为新生称于时。”因而一般认为,从1790年三庆徽班进京到1830年汉调进京,应为京剧的孕育时期;道光十年(1830)汉调进京以后,经过一段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京剧形成与道光二十年(1840)至道光三十年(1850)之际。到了光绪初始,“京师梨园之盛,可谓极天下之大观而无憾”。“名伶程长庚、徐小香、王九龄、何桂山、张奎官、王桂芬、卢胜奎、杨月楼、谭鑫培、俞菊生、梅巧玲、喜禄、宝云、时小福、余紫云辈未易更僕数”(《梨园旧话》)。这是别署倦游逸叟的吴涛,于民国初年对光、宣时期京城梨园盛况的回忆。在他心目中,活跃于剧坛的名伶,皆为京剧各行当的演员了。进入民国以后,京剧取得了进一步的繁荣,乃至被尊称为“国剧”。
    在京剧的萌生与发展中,存在一个与昆曲相互关系的问题。《梨园轶闻》的作者许九埜(野)认为:京剧“老伶工未有不习昆曲者”,学戏“必先学昆曲,后习二黄”。《旧剧丛谈》的作者陈彦衡,在“四证”京剧变自昆曲之后,也强调“梨园学戏,皆以昆曲为根底”。的确,京剧老伶工都是先昆后黄、昆黄兼擅的。《菊部群英》的记录证实了这一点。比如徐小香的演出剧目,昆曲有《赏荷》《见娘》《游园惊梦》《拾画叫画》《剔目》《水斗》《断桥》《醉归》《独占》《梳妆》《掷戟》《跪池》《三怕》《惊丑·诧美》《雅观楼》《对刀步战》等;皮黄有《群英会》《黄鹤楼》《取南郡》《临江会》《辕门射戟》《借云》《监酒令》《八大锤》《举鼎观画》《得意缘》《玉堂春》《淤泥河》《打金枝》《反五侯》等。再如梅巧玲的演出剧目,昆曲有《思凡》《刺虎》《定情》《赐盒》《絮阁》《小宴》《折柳》《剔目》《赠剑》《说亲回话》等,皮黄有《彩楼配》《打金枝》《金水桥》《探母》《雁门关》《二进宫》《汾河湾》《玉堂春》《红鸾喜》等。这两组剧目说明,京剧老伶工的确是先昆后黄、昆黄兼擅的。
    可是京师尚乱弹,昆部顿衰以后,皮黄演员学戏的情况逐渐发生了变化。梅兰芳在《舞台生活四十年》中有如下表述:“梨园子弟学戏的步骤”,“变化是相当大的”。“在咸丰年间,他们先要学会昆曲,然后再动皮黄。同光年间已经是昆乱并学。到了光绪庚子以后,大家就专学皮黄,即使也有学昆曲的,那都是出之个人的爱好,仿佛大学里的选修课似的了”。这样的变化,对京剧的积累、发展来说未必是好事。梅兰芳在同一本书中已说得相当透彻。皮黄演员学戏为什么要先从昆曲入手?原因在于:“昆曲的身段、表情、曲调非常严格。这种基本技术的底子打好了,再学皮黄,就省事得多。因为皮黄里有许多玩艺,就是打昆曲里吸收过来的。”
    (二)著名伶人生平与技艺
    《清代燕都梨园史料》采录的第三类45部著作,涉及伶工多人。为《燕兰小谱》收乾隆朝花部、雅部艺员64人,《听春新咏》收嘉庆朝徽部、西部艺员86人,《鞠台集秀录》收光绪朝京剧、昆曲艺员82人等等。于此无需一一罗列,择其要者陈述,可见大概。这些著作一再谈到的伶人,首先是魏长生。《燕兰小谱》《日下看花记》《金台残泪记》《梦华琐簿》皆有关于他的记述,综合如下:魏长生,字婉卿,四川金堂人。一说福建长乐人,徙居四川。生于清乾隆九年(1744),幼习伶伦,为西秦腔著名花旦。乾隆四十四年(1779)入京师。当时,京师的双庆部营业不振,门前冷落。魏长生对该部表示,如允我加入双庆,两月内,得不到观众欢迎,我愿受罚。入班后,魏长生果然以一出《滚楼》轰动京城,观众每天达千人以上。六大京腔班社几乎无人过问,乃至报散。只是由于演出有色情成分,魏长生被清廷放逐出京。几年后再入京城,演出贞烈之剧,声容真切,也很动人。这说明魏长生不只专演色情戏,而是一位有多方面表演才能的演员。乾隆五十年(1785),清廷颁旨,禁演昆、弋以外诸腔,魏长生被迫离京,到扬州投靠大盐商江鹤亭。不久,复入京师,理旧业。魏长生逝于嘉庆七年(1802)年,享年五十九岁。此外,魏长生为人豪侠好施,得到他帮助的人都很还念他。
    魏长生的徒弟有陈银儿、刘朗玉、杨五儿、蒋四儿、葵官等人。陈银儿就是陈银官,《燕兰小谱》说他“字渼碧,四川成都人”。“明艳韶美,短小精敏”。乾隆时与魏长生在双庆部出演,“其机趣如鱼戏水,触处生波。儇巧似猱升木,灵幻莫测”。“观者如饱饫醴鲜”,“一时有出蓝之誉”。他擅演的《烤火》,“状女悦男之情,欲前且却,举多羞涩”,把少女尹碧莲对秀才倪俊的爱慕表现得细致入微,令人神往。关于刘朗玉,《日下看花记》谓,“庆瑞姓刘,字郎玉,年二十一岁,顺天大兴黄村人。三庆部,魏长生之徒也。幼以小曲著名,妙资贵彩,明艳无双,态度安详,歌音清美,每于淡处生妍,静中流媚”。所演“《胭脂》《烤火》,超乎淫逸,别致风情”。“《闯山》《铁弓缘》,艳而不淫”。“至《别妻》一出,手拨湘弦,清商一阕,清风流水,令人躁释矜平,尝思松月山亭,烟波画舫”。观其《送灯》,“宛遇洛水之神,精摇魄荡”。作者小铁笛道人,对刘朗玉的演剧艺术是赞叹不已的。《燕兰小谱》记杨五儿,系“四川达州人”,弱冠时即“名动歌楼”。“魏三初演《滚楼》,五儿为之副色,一时魏杨并称”。《滚楼》敷演唐德宗时,大将王子英与骊山老母弟子张金定、高金定婚姻故事,是小生、小旦、做工戏,魏长生、杨五儿应分饰张金定、高金定。杨五儿所演“其他杂剧,风致亦楚楚可爱”。此外,《燕兰小谱》《日下看花记》对蒋四儿、葵官也分别有简约介绍。
    至于西秦腔的武戏演员,《听春新咏》记录了大顺宁部的张德林,说他演《卖艺》一剧,“刀杖俱精,而流星双鎚,如雪舞花飞,盘旋上下,嫣红一朵,隐约于珠光腾掷之中,神乎技矣”。又作《舞花行》形容《卖艺》的演出:“轻舒猿臂猱身捷,短挺齐眉弄如叶。掀风搅雨捲春涛,骇人心目迷人睫”。“天外云移雉尾扇,尊前风试雁翎刀。刀光闪烁不可视,矫如游龙疾如莺”。“须臾弃刀复运鎚,双掣流星骇伏狮。初如月窟金波泻,渐看银河电影移”。由此可见张德林的技击超妙,具有很高的观赏性。
    述及徽班演员,《日下看花记》着重介绍了月官:“姓高,字朗亭,年三十岁,安徽人,本宝应籍。现在三庆部掌班,二簧之耆宿也”。虽然“体干丰厚,颜色老苍”,而“一上氍毹,宛然巾帼”,“一颦,一笑,一起,一坐,描摹雌软神情,几乎化境”,“忘乎其为假妇人”。并且认为,高朗亭的表演之所以能够达到如此高度,是体贴精微与允当表现相互结合的结果。
    《辛壬癸甲录》还为另一位徽班演员韻香作传:“林姓,吴人”。来京师,“隶嵩祝部”。当时京师歌楼,四大徽班“各擅胜场,以争雄长”。嵩祝部“寥落不能自存,部中人稍稍散去”。韻香“居传经堂,名曰鸿宝”。道光十一年(1831),“仪慎亲王生辰,征嵩祝部入府承值”。鸿宝“出临红氍毹上,按节度刌,铢黍不爽。而其稼纤得中,修短合度,进止动静,妙出天然。楼上下万目、万口、万手,啧啧称叹”,“嵩祝部一时声誉顿起”。又说韻香擅演《卖荷》《偷诗》《吞丹》等剧,“长笛一声,四座寂然,无敢哗者。目有视,视韻香;耳有听,听韻香;手有指,指韻香。一似只应天上,难得人间”。“从此征歌舞者,首数嵩祝,不复顾春台、三庆矣”。三年期满,韻香脱籍,定居臧家桥玉皇庙侧,居室曰梅鹤堂。然而“愁恨久种,病境已深,居三月而疾作”,“不半载,竟死”。悲剧人生,诚可感叹。
    再看昆曲演员,《金台残泪记》作者提到道光初年,在剧坛擅名十年的一位旦角演员,也名韻香(按:不是徽班的林韻香)。说自己“向年在会城,见演《醉打山亭》,乃悟诗人所谓‘悲壮’;近见韻香演《小青题曲》《游园惊梦》,乃悟诗人所谓‘缠绵’”。可见韻香演剧,能深入开掘剧中人内心世界,从而在剧坛享名多年。《长安看花记》则描绘道光十年(1830)后另一位旦角演员钱眉仙,“如初日芙蓉,韶令天然。论者拟之以邢岫烟。神情态度,悠闲典雅,庶乎进焉”。“尝演《红楼梦·葬花》,为潇湘妃子。珠笠云肩,荷花锄,亭亭而出,曼声应节,幽咽缠绵,至‘这些时,拾翠精神都变做了伤春证候’句,如听春鹃,如闻秋猿”。当也是善于体验、刻画人物的。
    对昆曲演员的歌唱,《丁年玉笋志》作者认为:绮人的发声,“乃如项王,喑呜叱咤”,“踔厉发扬,其意气固已,足以陵铄一世”。听香的吟啸,“如洛钟之应铜山,蒲牢夜半鸣,足以发聋振聩。又如秋城画角,凄徹心脾,令人闻之有落日照大旗之想”。都是相当震撼人的。又以“学昆山调小生曲廿余出”的殷秀芸,与被当时人盛赞的绮人、听香比较,指称:“绮人声大,然枯而不润;听香声高,然激而不和”。秀芸歌唱,“遒亮爽脆,而又圆润清和,累累如贯珠。所谓八音克谐,无相夺伦,惟斯人足以当之。虽前辈中冠卿,鸾仙不能过也”。一人胜似一人,最后,殷秀芸才可以被评定为昆腔演员中演唱最佳者。
    关于京剧演员的生平与演剧情况,同治五年(1866)的《明僮续录》录有梅巧玲、时小福;同治六年(1867)的《增补菊部群英》、同治十一年(1872)的《评花新谱》、同治十二年(1873)的《菊部群英》,除梅巧玲、时小福外,还录有徐小香、胡喜禄、余紫云、王楞仙、罗百岁、刘赶三;光绪年间的《燕台花事录》《怀芳记》《侧帽余谭》,民国时期的《鞠部丛谭》《梨园旧话》《梨园轶闻》《旧剧丛谈》《闻歌述忆》等,对京剧演员更有较多篇幅述评。
    以生脚来说,最可关注的是对徐小香的介绍。《菊部群英》说:“岫云主人徐小香,正名炘,原名馨,号蝶仙。苏州人,原籍常州,辛卯(按:乾隆五十年,1711)十二月初十日生。唱小生,兼昆旦。出吟秀”。《怀芳记》说他:“登场即名噪一时。性极聪警,而能静密。柔情慧语,宛转可怜。十五六扮《拾画》《叫画》,神情远出。齿长后,扮演益工。凡名伶皆乐与相配,遂为小生中之名宿”。又说他曾向擅演《群英会》周瑜的陈鸾仙学艺,从而“周郎衣钵,近年推蝶仙”。《侧帽余谭》则强调:“岫云主人徐小香,精音律。向以昆生著名”,“兼善黄腔”。“尝于堂会观《群英会》一剧,时主人演周郎,王九龄演诸葛,张喜演鲁肃,赶三演蒋干。鬚眉毕现,凛凛如生。就中主人与九龄尤出色行当,真所谓一时瑜亮”。对徐小香是推崇备至的。
    《旧剧丛谈》以生脚论皮黄派别,以为:“程长庚,皖人,是为徽派;余三胜、王九龄,鄂人,是为汉派;张二奎,北人,採取二派而搀以北字,故曰奎派;汪桂芬专学程氏,而好用高音,遂成汪派;谭鑫培博采各家而归于汉调,是曰谭派”。又说:孙菊仙“天赋歌喉,不必循规蹈矩,而高下长短,从必所欲,自成一家”。与谭鑫培“两班竟胜”,“观者几于无所适从”。二路老生诸人,“见多识广,艺塾功深,各有所长”,也“未可轻视”。眼界开阔,见解亦可取。这里所说的“派”,没有流派的意思,只是简约指出诸伶工在各自表演艺术上的特色。
    对旦脚的议论就更多了。其中尤可关注的是时小福、余紫云。《菊部群英》记述“绮春主人时小福”:“正名庆,别号赞卿,小名阿庆。苏州人,丙申(按:道光十六年,即1836年)九月初九日生。唱旦,兼昆、乱”。“出春馥,本师清馥徐阿福”。所演昆腔戏有《挑帘裁衣》潘金莲,《折柳》霍小玉,《小宴》杨贵妃;皮黄戏有《彩楼配》《击掌》《探窑》《跑坡》王宝钗,《回龙鸽》《赶三关》代战公主,《打金枝》正宫或昇平公主,《金水桥》西宫或银瓶公主,《法门寺》宋巧娇,《探母》四夫人,《教子》王春娥,《戏妻》罗敷,《斩子》穆桂英,《祭江》孙夫人,《汾河湾》柳迎春,《斩窦娥》窦娥,《南天门》曹玉莲,《二进宫》李燕妃,《宇宙锋》赵小姐,《芦花河》樊梨花,《牧羊圈》赵景棠,《玉堂春》苏三,《虹霓关》丫环。《梨园旧话》说时小福:“嗓音高朗,如风引洞箫,尤工于作派,如《汾河湾》《武家坡》《教子》《浣纱计》等剧,皆其惨淡经营之作”。又说余紫云:“先演花旦剧,后演青衫,嗓音柔脆,玉润珠圆,其唱功固臻妙境。至不专属青衫之剧,如《戏凤》之李凤姐,《虹霓关》之丫环,姿态横生,惟妙惟肖”。其他旦脚演员,“较时、余二伶,均不能称鲁卫也。”可见时小福、余紫云应是领袖剧坛的一代名旦。
    梅兰芳在《舞台生活四十年》(一)中说:“(传统)戏里面丫环的扮相,有大丫环与小丫环的区别。像二本《虹霓关》《佳期》《拷红》《闹学》这一类的戏,都是大丫环的身份,应该穿袄子、裙子、坎肩,不能单穿袄裤的”。“二本《虹霓关》的丫环,时小福是穿花褶子和长坎肩的”。《虹霓关》的“丫鬟是青衣应工”。因为这个丫环“是一个正派的角色,要演得活泼娇憨,不能做出油滑轻浮的样子”。“当年余紫云扮丫环,演得最好,别人唱他不过,就都不敢动这出戏”。至于《汾河湾》,王瑶卿曾对许姬传说:“以前柳迎春出场,先唱二黄慢板,打薛仁贵出场起,才改唱西皮”。“跟《武家坡》是一个版子印出来的,太没意思了。就从时小福手里才把他改成全唱西皮,并且词儿也有变换,比较生动得多,我是照他的样子演的。”
    程玉菁在《忆王瑶卿老师》一文中则说:王瑶卿“在教戏和排戏时”,“总是说出戏理,做出示范动作”。他还指出,有些戏“在剧情上类似,但在人物性格上却有差异”。王瑶卿所说的“戏理”和“人物性格”,“有些是从前辈学来的”。比如《桑园会》(《秋胡戏妻》)的罗敷与《汾河湾》的柳迎春:“罗敷是个贤惠、勤劳的妇女”,“性格是坚贞不屈”,在桑园被人调戏,“受了侮辱”,“因而要自缢”。柳迎春“性格上有点泼辣”,“闹窑”时对待丈夫的见男鞋而起疑心,态度就不一样,“她一笑之后,不正面回答,却要‘气他一气’”,“在念白和表演上都有些特色”。王瑶卿强调:“这个角色已然超出了青衣的范围,而有半个花旦的意思。”《汾河湾》是时小福的“绝活”;王瑶卿的《汾河湾》“是老看时小福的表演”,“看会了的”。(见《王瑶卿艺术评论集》)从《菊部群英》《梨园旧话》的记述,以及梅兰芳、程玉菁的评介,大致可以想见时小福、余紫云当年演出上述几出戏的路子。
    对净脚的评论见于《旧剧丛谈》:其一,说“何桂山为铜锤花脸之先进”,“本善昆曲,如《嫁妹》《功宴》《山门》等剧,晚年尚能演之”。“唱二黄,纯用阔口膛嗓,魄力沉雄,格调高浑,皆出昆曲家法”。其二,指出架子花面“钱宝峯、黄润甫,各有特长,无所轩轾”。“宝峯长身俊伟,靠把极精,《瓦口关》《芦花荡》诸剧,有‘活张飞’之目”。“黄润甫念白、唱功清脆苍劲,自成一家,而作工精细,局度从容,论者谓其《阳平关》曹瞒是有学问之奸雄,《连环套》窦尔敦为有身份之寨主,可谓深得其妙”。他们都是当时驰名剧坛的净脚演员。
    对丑脚的评论,《菊部群英》有刘赶三的简短篇章:“保身主人刘赶三,号宝山,天津人,丁丑(按:嘉庆二十二年,即1817年)六月二十六日生。隶永胜奎部。唱丑,兼胡子生”。所演丑脚戏有《群英会》蒋干、《审头刺汤》汤勤、《绒花记》崔八、《双铃记》王先生、《红鸾喜》金松、《逛灯》瞎子、《赶考》店家、《拾玉镯》刘媒婆、《浣花溪》鱼夫人、《思志诚》老妈、《探亲》乡下妈妈;胡子生戏有《戏妻》秋胡、《捉放曹》吕伯奢、《天水关》诸葛亮、《金水桥》唐太宗、《打金枝》唐代宗、《赶三关》《跑坡》《回龙鸽》薛平贵、《胭脂褶》白皂隶、《教子》薛保;还可以演《探窑》老夫人、《金玉坠》店妈妈。可见刘赶三的戏路很宽,只是以演丑脚著称,掩盖了其他方面的才艺。
    这45种著作所述京剧演员的生平、技艺,与张次溪自己撰写的《燕都名伶传》所记京剧演员的生平、技艺,是可以相互印证、相互补充的。比如刘赶三,《菊部群英》有简短生平,《燕都名伶传》则强调刘赶三演剧时的针砭时弊。总之,张次溪的《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续编),以丰富的史料与适当的评说,为我们提供了有清一代京师剧坛方方面面的历史情况,是弥足珍贵的。
    三、《天桥丛谈》
    本书共分九章:第一章《六百年来天桥的变迁》、第二章《学者和诗人在天桥的故事》、第三章《天桥初期的游乐》、第四章《天桥演出的曲艺和杂技的演变》、第五章《天桥人物考》、第六章《天桥的曲艺场和杂技场的情况》、第七章《天桥摊贩的情况》、第八章《天桥吃食》、第九章《天桥调查研究方法》。
    第一章首先给读者介绍了天桥得名的由来。此地为什么叫天桥?原来北京正阳门之南、永定门之北,旧有一座桥,桥身很高,从桥南尽处北望,见不到正阳门,从桥北尽处南望,也见不到永定门,是明、清帝王祭告天坛时必经之地,故曰天桥。接着讲述了天桥演变的历史。
    最早的元代,先农坛的门外,天桥的东西全是河套,河中遍种荷花,河边建亭,河岸经常泊有画舫,以备游人乘坐。“每届夏令,青衫红袖,容与中流,颇饶画船箫鼓风味”。又引方济川《天桥纳凉诗》前言,曰“桥在北京南门内,为元代妓舫游河必经之地”。证实了元代的天桥,有水、有桥,是京师大都著名的游乐场所。明代,“徐中山(按:即徐达)开拓外城,塞断河水,仅留斯桥,以通行人”。到了清代,乾隆皇帝“饬工将天桥迤南两坛外隙地开挖池沼,四周遍植柳树”,“余土堆积于两坛外,使成龙形土岗,东西池沼的水,即由天桥下流通”。“桥南一带,绿柳莲红,相映成趣”。
    民国元年(1912),天桥一带修建了“百商猥集”的平民市场与娱乐场所新世界。民国六年(1917)当地居民又捐资在先农坛东北隅修筑了“四周皆水,中峙一楼”的水心亭。迨至1920年、1921年,天桥三次大火,水心亭不能修复,渐成废墟。民国七年(1918),商人彭秀康在先农坛一角建成城南游艺园,聘请崇雅社女科班及孟丽君、金少梅、碧云霞诸人演唱大戏,成为游乐胜地,新世界生意遂一落千丈。民国十七年(1928),国民党政府建都南京,北京市面日渐冷落,旧有一切娱乐场所先后停业,城南游艺园亦随之衰败。民国十八年(1929)兴建有轨电车,因电车行驶不便,当局遂将天桥修平。民国二十三年(1934)又因展修正阳门至永定门马路,最后将天桥拆除。从此天桥无桥,也无水了。
    第六章讲述了天桥演出场所的情况,是值得重视的一章。演出场所有戏园、曲艺馆两类。
    一、戏园:出现较早,约在1898年前后,天桥就有了三家戏园——歌舞台、燕舞台、乐舞台,俗称桥东三舞台。歌舞台拥有崔灵芝、马福禄、一千红、玻璃翠等艺员,燕舞台有小素梅支撑,乐舞台有蔡莲卿主持。这些名不见经传的皮黄戏演员,却都是当时老百姓心目中的名角儿,故而桥东三舞台得以鼎足而三,盛极一时。1928年以后,桥东三舞台相继停演。继之而起的有凤翔舞台、吉祥舞台、魁华舞台、共和舞台、荣和茶园、华安茶园、丹桂茶园、升平茶园,演出皮黄或秦腔。
    此外,1921年以前,天桥往北有若干落子馆,上演奉天落子、唐山落子,生意红火,俗呼棒子馆儿。1921年以后,不知何故,这些落子馆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然而1931年,又建成小桃园、万胜轩、三台园、小小茶园、华安茶园、华兴茶园、崔记茶园、李记茶棚等八家戏棚,演唱蹦蹦戏。在戏棚中演唱蹦蹦戏的班社,大概一班十人,一个演员往往扮演多个角色,演唱完还需接手打锣、打梆子。这类戏棚初始皆为蓆棚,以后改为木架、铅铁板搭盖的棚子与灰顶棚子。演戏时不售票,观众可在场中随意移动;演出一段落,台上打堂鼓、摇铃,有班社中谓之“托杵”者持小铁桶向观众要钱。一般正午开戏,下午六时停戏。这样的戏棚十分热闹,虽然乱哄哄的,大家都习以为常,不以为怪。
    二、曲艺馆:其一,1914年始建坤书馆,约有3-5家。1916年坤书馆大兴,环翠轩、中华园、振华园皆有唱曲者身影,最早著名的唱家为冯凤喜。所唱有乐亭调、时调小曲、莲花落等,颇受观客欢迎。以后相继有德意轩、德昌茶社、春园茶园、楼外楼,义和茶社、二友茶社演唱曲艺。1919年至1935年,曲艺爱好者曾陆续举办选举鼓界内阁、十二公主等,盛极一时。
    其二,有专唱河南坠子的茶馆,如孙家茶馆李雪舫、贾家茶馆周玉花,以及董桂珍、姚俊英等。一曲终了,歌者即按客索资。顾客还可点曲,需加付点曲钱,由歌者、茶馆各分一半。另有架布棚、撂地摊唱坠子者。
    其三,说书场设于野茶馆,卖茶带说书。日场午后三点开书,六点半止书;晚场八点开书,十点半止书。所讲为《三国》《水浒》《施公案》《杨家将》《封神榜》《聊斋》等演义、说部。说书时不卖茶,顾客另付听书资,照例茶馆扣三成,说书者得七成。这种茶馆规模小,一般砌有一副砖灶,一排灶眼置放几只硕大铜壶,再摆设若干长桌、长凳便是。一个掌柜、三个伙计即可应对。这样的茶馆,每天各时段的茶客还有不同。天刚亮时,一些出殡时抬杠的、打执事的聚集在茶馆里;头目来了以后,职司分派完毕,这些人便奔向办事的人家。接着是住在附近的老北京,溜达一阵后,提着鸟笼子,敞着衣襟,来茶馆坐下,喝豆浆,吃烧饼。讲究一些的,自带茶壶、茶碗,泡一包好茶叶,把鸟笼子挂在门外头,一边喝茶,一边听书。正午,茶馆休闲。午后三点到五点是茶馆最热闹时段,届时高朋满座,热气暄腾,老板收得茶资也最多。再以后,出卖劳力的人陆续归来,买些大饼、油条到茶馆进食,算作晚餐。这些人走后,茶馆一天营业便宣告结束。
    其四,此外,有相声场、数来宝场、变戏法场、唱话匣子场、放电影场、拉洋片场、摔跤场、练把式场、云里飞场等。其中的云里飞场是一种杂耍性质的演出,云里飞和他的儿子跟着飞,男女弟子郭全宝、马艳华、夏丽华等,以唱京戏为主,辅以相声。能戏有《捉放曹》《骂曹》《桑园会》《斩子》《坐宫》《珠帘寨》《法门寺》《九龙杯》《八蜡庙》《铡美案》等。他们唱起来还够味,表情也算到家,不过唱上三、五句,就要夹带一些滑稽言辞,以逗观众一乐,终究不是正经的京剧唱家。
    第五章记述天桥百年来的技艺人,尤其值得重视。本章包括“庚子时代天桥的八大怪”、“辛亥以来天桥的八大怪”、“近三十年来天桥的八大怪”,以及“近百年来天桥的艺人琐闻”等节。其中“近百年来天桥的艺人琐闻”一节,实录了说书的、说相声的、吹唱的、表演技艺的诸门类艺人。比如说书的,有张虚白说《封神榜》,张泰然说《济公传》,猴儿安、恒永通说《西游记》,单长德、张智兰说《聊斋》,黄诚志说《彭公案》,吴辅庭、哈辅原说《永庆升平》,以及邹腾霄、双厚坪的说书,可谓丰富多彩。尤其被誉为说书界奇人的双厚坪,作艺年代长久,而且不限一门,《水浒》《封神》《隋唐》《济公传》可以轮流开讲。作者张次溪听书时,他已年过六旬,依然神气十足,且能于叙述古人时,暗地讥讽时事。听书者最欢迎的也在他“搁下正文,东拉西扯,古今融会”,“不露芒角,令人心旷神怡”。所以“下钱之多,为同业不及”。民国初年,双厚坪终被同业推举为评书研究会会长。
    再如吹唱的,书中述及多位单弦艺人、十不闲与莲花落艺人、唱小曲与唱梆子艺人。不少技艺与戏曲有关,“王玉峯单弦拉戏”是个中最突出的一位。他能将存储于脑际的社会中各种声浪,借一把单弦模仿,居然毫厘不差。以戏曲说,能学梅雨田的胡琴,能学谭鑫培、刘洪声诸家的唱,附带学各项锣鼓及观众喝彩之声。以市声说,能吆喝估衣,能叫卖西瓜,能传达街道上各种喧嚷声音。熟悉北京情形的顾客,“无不静耳倾听,细心印证”,“但凭五指一挥,而坐客已心领神会,彼此相视而笑”。可谓乎神其技矣。如此等等,天桥人物在张次溪笔下栩栩如生了。
    至于天桥的杂技艺人,如抖空竹的,耍坛子的,耍飞叉的,耍中幡的,打弹弓的,耍大刀的,翻杠子的,耍千斤担的、单手劈石的,运铁锤的,吝丹套环的,变戏法的,乃至玩蛇的,耍狗熊的,蹬着高跷唱秧歌的,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有些仍能在今天的杂技演出中看到,有些就看不到了。
    第七章记天桥摊贩,有布摊、估衣摊、鞋摊、洋货摊、瓷器摊、旧书摊、古玩摊、相面摊、棋摊等三十二类,平民百姓的日用物品、休闲娱乐几乎一应具备。第八章讲天桥吃食,有烧酒、馄饨、烧饼、麻花,以及牛杂碎、羊肚、杏仁茶、豆腐脑、艾窝窝、豌豆黄等九十几种,也是适应平民百姓生活需要、饮食习惯的常见饮食。
    最后应该提及的是第二章,评述学者、诗人在天桥的行迹,录有黄景仁、张问陶、孙尔准、洪亮吉、邵葆祺、易顺鼎、何鬯威、王述祖等人吟诵天桥的诗词曲。比如黄景仁《元夜独登酒楼醉歌诗》有以下段落:“揽衣掷杖登天桥,酒家一灯红见招。登楼一顾望,莽莽何迢迢,双坛郁郁树如荠,破空三道垂虹腰。长风一卷市声去,更鼓不闻来丽谯。”描写了在天桥酒家饮酒的所见所闻。再如王述祖《天桥景物诗》:“天桥桥畔夕阳微,尽立摊边唱估衣,妮妮人间小儿女,百钱自买青鞋归。”吟诵的是天桥摊贩的买卖情景。可见不少诗词曲是可以用来印证天桥历史和近事的。更需一读的是邵飘萍、林白水与天桥有关的事件。张次溪指出,《京报》社社长邵飘萍、《社会日报》社社长林白水,都是在“天桥二道坛门之间西北隙地”被反动军阀政府枪杀的。邵飘萍由于创办《京报》,发表抨击当局言论,“为时忌”,于民国十五年(1926)四月二十六日晨四时,“仇家以囚车移振青(按:邵飘萍字振青)天桥,喝之跪,不肯,则群以枪轰击”。林白水则因在所办《公言报》《社会日报》撰社论,代表民意,字挟风霜,“有诋张宗昌、潘复语”,于民国十五年八月六日黎明,被枪杀于天桥。张次溪以钦敬的心情赞叹:“先烈的血,流到了天桥,给天桥添了光荣史迹。”并以邵飘萍小传、林白水小传遗嘱附载书中,用兹纪念。
    总之,昔日天桥景物,反映了平民百姓的风习与兴趣,饱含着平民百姓的欢乐与忧愁,体现出平民百姓的渴望与需求,是北京下层社会生活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张次溪的《天桥丛谈》的确不愧为民俗学的珍籍。尊张次溪先生为戏曲史家、民俗学家,想来不是过誉之词。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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