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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乐的沉浮——试论宫廷巴渝舞的传承与发展


    内容提要:“巴渝舞”是古代巴族賨人所善跳的一种“武舞”。周武王伐纣后,依巴人歌舞造“大武”。自周以来,宗庙祭祀所用之“武舞”,名称虽常有变化,但均以“巴渝舞”为原形而造作。两汉是巴渝舞兴盛发展的时期;魏晋达到了作为最高统治者祭祀乐舞历史发展的最高峰;隋唐走向了衰落;宋时停止在宫中的演出,走向了消亡。文章以历史为线索,论述了先秦至隋唐时期宫廷巴渝发展、兴盛、衰落直至走向消亡的过程。
    关 键 词:宫廷/巴渝舞/传承/发展
    作者简介:赵玲,西华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讲师、研究生。(西安 637002)
    《巴渝舞》是巴族賨人善跳的一种“武舞”。舞者手拿盾牌、剑、弩等兵器而舞。这一名称,最早由汉高祖刘邦命名并引入宫廷。《华阳国志·巴志》载:“汉高帝灭秦,为汉王,王巴、蜀……阆中有渝水,賨民多居水左右,天性劲勇,初为汉前锋陷阵,锐气喜舞,高帝善之,曰:‘此武王伐纣之歌也。’乃令乐人习学之,今所谓巴渝舞也。”①《旧唐书》、《汉书》、《后汉书》、《晋书》、《宋书》、《南齐书》、《通典》、《艺文类聚》等古籍文献中均有相关的文字资料记载。这种歌舞虽然最早由汉高祖命名并带入宫廷,但实际上早在上古时期的巫山地区,就已经存在,并记载在周秦年间人所撰写的《山海经》一书中。
    一、秦汉以前的巴人乐舞
    《山海经》自汉以来被称之“天下第一奇书”。吕子方、范文澜、谭洛非、段渝、肖兵等众多学者给予很高的评价,认为其是研究南方古史系统不可多得的最重要的文献资料。蒙文通教授早在20世纪50年代的《略论〈山海经〉的写作时代及产生地域》一文中就指出《山海经·中山经》等是“把古巴、蜀、荆楚之地都作为天下之中来看待”,“《海内经》乃古蜀国作品,《大荒经》以下五篇为巴国的作品”②。上古时代的巫山(又叫灵山)地区,是十巫部落的所在之地,巫风、巫舞十分盛行。《山海经·大荒西经》:“大荒之中……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③,徐中舒在《论巴蜀文化》中指出,巫罗就是后世巴郡板楯蛮“七姓”之首的罗姓的远祖。在《山海经·中次九经》中记载了包括今岷山山脉和巫山山脉地区的祭神舞蹈:
    凡岷山之首,自女几山,至于贾超之山。……熊山,席也。其祠:羞酒,太牢具,婴毛一璧,干舞,用兵以禳。祈,璆冕舞。④
    《中次九经》中所提及的熊山,是古代巴人集中的地区,干舞和璆冕舞都是用于祭神的舞蹈。璆冕舞又叫文舞,即戴着有美玉的帽子跳的舞,这种舞蹈用于一般的祭祀祈祷;干舞,又叫武舞。主要用于征战、出兵前的祈祷仪式,舞蹈者挥舞着干、戈跳舞。具有军事巫舞和禳祀巫舞的双重属性。在我国历史上,巴人是最早将矛与盾、即进攻武器与防卫武器结合起来运用的民族。干为盾牌,与戈连称为“干戈”,与矛连称为“矛盾”,与戚连称为“干戚”。
    这是《山海经·中次九经》中所记载的巴人干舞。非常巧合的是,在《山海经·海外西经》中还记载有与巴人干舞十分相似的邢天干戚舞:“邢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⑤邢天,是炎帝的臣子。传说他在一次与黄帝的争斗中,被砍掉了脑袋,仍然坚持战斗,表现出宁死不屈的斗争精神。晋代的大诗人陶潜《读山海经》里有“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赞誉之词。日本松冈正子《邢天》文中特辟“邢天与舞乐”的专节,强调其“执干戚以舞”与古代武舞的关系,提出把邢天的“干戚舞”看做这种祭祀性和巫术性“武舞”祖本⑥的观点。
    邢天干戚舞和巴人干舞所体现的都是死而不屈、勇往直前、奋斗不懈的战斗精神。和邢天相仿,无独有偶,又有后来夏耕断首的故事。《山海经·大荒西经》:“(大荒之中)有人无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尸。故成汤伐夏桀于章山,克之,斩耕厥前。耕既立,无首,走厥咎,乃降于巫山。”⑦在商汤灭夏桀的过程中,章山一战,中原夏朝余部逃至巫山,在祭祀神灵的过程中,溶进当地巴人乐舞风俗“操戈盾立”,含有不忘先王杀身之仇的意味。
    公元前1122年,武王伐纣,“巴师勇锐,歌舞以陵,殷人前徒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⑧。写下了中国历代战争史上惟一以歌舞破敌的绚丽篇章。
    武王伐纣前夕的歌舞,即谓《武宿夜》。《武宿夜》又名《武夙夜》,王国维在《周〈大武〉乐章考》中分析了“宿”“夙”二字之形义后认为:“‘宿’古‘夙’字。……《武宿夜》即《武夙夜》,其诗中当有‘夙夜’二字,因以名篇。”《礼记·祭统》:“舞莫重于《武宿夜》”郑玄注:“《武宿夜》,《武》曲名也。”孔颖达疏引皇氏云‘师说,《书传》云:“武王伐纣,至于商郊,停止宿夜,士卒皆欢乐鼓舞以待旦,因名焉。《武宿夜》其乐亡。”’又引熊氏云:“此即《大武》之乐也。”孙希旦《礼记集解》云:“《大武》之第一成谓之《武宿夜》,象武王之师次孟津而宿也。”案:《礼记·祭统》云:“献之属莫重于裸,声莫重于升歌,舞莫重于《武宿夜》。”“考裸者献之始,升歌者乐之始,则《武宿夜》自当为舞之始,是《夙夜》当居第一之证也。”⑨今人高亨认为《周颂》中的《我将》即是《武宿夜》,为《大武》的第一乐章。⑩
    周武王灭商以后,即命周公作《大武》。《吕氏春秋·古乐》:“武王即位,以六师伐殷,六师未至,以锐兵克之牧野,归乃荐俘馘于京大室,乃命周公,作为《大武》。”(11)可见,周人的“大武”当取自巴人歌舞。战国时期,巴人的舞蹈亦以“大武”为名。1960年湖北荆门县车桥大壩地区一竖穴墓中出土一“大武”舞戚(12)。俞伟超先生认为此舞戚应是巴人舞“大武”时所用的舞具,当为战国晚期或接近战国晚期楚地的巴人遗物。春秋、战国时期的荆门地区临近巴人的东境,而当时的巴人占据川东之地,与楚、邓、庸、蜀等国交往频繁。战国时期“秦、巴关系密切,秦人伐蜀,即曾得巴人之助,有一部分巴人在秦人伐楚后跟随而到江陵附近是非常可能的。”(13)该铜戚现藏于江陵荆州专署博物馆。
    当“巴渝舞”的音乐舞蹈写进《大武》以后,“巴渝舞”又有“武王伐纣之歌”的称呼。因此自周以来,宗庙祭祀所用之“武舞”,名称虽常有变化,但均以“巴渝舞”为原形而造作,内容与形式保持不变。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