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的情感表达,有自己的特点。孟称舜云:“传情、写景犹易为工,妙在叙事中绘出情景,则非高手未能矣。”[11]孟氏认为,艺术的传情、写景、叙事三者中,前两者并不难,难的是在叙事中表现情景。这对于舞蹈、尤其是舞剧而言,尤为突出。 一般说来,舞蹈不在小作品中叙事,即使有“事”要“叙”,通常也只作“情节”处理,因为舞蹈的长项在于“言情”。但对舞剧来说,“叙事”是不能免除的,无“事”则“剧”不成立。需要提醒的是,舞蹈的“叙事”不能是文学、戏剧似的“讲故事”,必须用虚实相生的手法来表现。 清代画家方士庶在谈绘画时说过这样一番话:“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因心造境,以手运心,此虚境也。虚而为实,是在笔墨有无间衡是非、定工拙矣。……或即率意挥洒,亦皆炼金成液,弃滓存精,曲尽蹈虚揖影之妙。”[12]这段话对舞蹈的意象创造具有切实的理论指导意义。舞蹈,尤其是舞剧需要用“实者虚之,虚者实之”的手法对具体的“事”进行抽象处理,“抽取”出能够反映事件本质的几个矛盾“点”或重要环节,从“情”的角度予以表现,重在“陈情”,充分发挥舞蹈之长,利用人体动作在情感表现方面的直接性和强烈性的优势,完成对“剧”的演绎。例如改编于曹禺原作的舞剧《原野》就是一个例子。 舞剧《原野》没有以讲述发生在金子身上的“故事”为立足点,而是抽取了原作中主要人物金子、仇虎、焦大星、焦母之间的情感关系来结构剧情,塑造人物形象,并完成“剧”的“叙事”任务。该剧“以情陈事”的手法用得十分到位,其画龙点睛之笔是铅色方柱体木桩和白布鬼魅影像的使用,象征性极强。前者时而是铁轨枕木,时而是主人公心中的樊篱,时而是逃难中的黑树林,时而又是死亡之路;后者既是具体的焦阎王的幻影,又是观念中的魑魅魍魉。这种象征手法,亦虚亦实,亦实亦虚,既呈现了具体鲜明的视觉形象,“实”得可观可感,又提供了虚拟象征的想象空间,“虚”得深邃朦胧,营造出了丰满的“景随情至,情由景生”(黄图旛)的意象境界。 舞蹈的“情”是“诗情”,很美。其情无论是浓烈的,清淡的,还是炽热的、冷酷的,都具备诗的品质,表现为超越时空的境界和韵致。舞蹈之体现“诗情”,关键在于把握好“景”,以身体呈现心灵的图画和诗意,展示其“情中景,景中情”(王夫之),从而恰到好处地去体现“虚实相生、情景相融”的中国舞蹈的美学追求。 注释: ①唐代的《叹百年》、五代的《折红莲》之用布景,在数千年的舞蹈历史中属少数情况,不能代表一般。而汉代百戏之用布景,是汉代崇尚“大”与“实”的审美文化的表现,亦属于另一个问题。 ②参见朱志荣《中国艺术哲学》,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参考文献】 [1][清]金丰《新镌精忠演义说本岳王全传序》. [2][清]朱和羹《临池心解》. [3][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2. [4]《淮南子·精神训》. [5][汉]贾谊《新书·道术》. [6]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77、79. [7][宋]严羽《沧浪诗话·诗辨》. [8][明]陆时雍《诗镜总论》. [9][明]王廷相《王氏家藏集》. [10][清]王夫之《唐诗评选》. [11][明清]孟称舜《智勘魔合罗》. [12][清]方士庶《天慵庵笔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