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是一位勤奋、智慧的画家，更是一位有灵气和才情的画者。看唐寅不同时期的作品，我们不难发现对自然生态的观察与表达是他画面里始终延续着的情愫。画家在对自然的凝想、体悟中，把真切的视觉感受和心灵气息全部物化为艺术的形象，在西方油画的科学人文精神与中国绘画的哲学自然理念之间研习出入，作品中蕴含着画家特质的美感价值和笔墨意趣。因此，无论是幽深静谧的荷塘、粼粼波光的水面；还是高洁冰清的玉兰、雍容火红的鸡冠花，这种特质一直都在。它不是现场记录，不是自然临写，而是在张弛有序、自由自律的氛围中捕捉最能承载自我情感的物象，在审视与被审视的过程中展现那瑰丽而不美艳、洒脱而不浅显、静谧而不静止的审美意蕴和视觉效果。
    唐寅的风景画创作，是用一种对话的方式展开的，是自然与人的对话。通过对自然界中万物生长及四季变幻的观察、感悟和写照，传递着自然界厚载于我们的亘古不变的能量和美。唐寅的笔下是一种“有距离”的风景，无论是远望海中礁石、雪中长城，还是近观花卉系列的玉兰、睡莲，在人与自然的相互审视、对话中，深入探索艺术本体的诸多问题。唐寅的风景画中鲜有人物出现，但却会让观者有一种人在画外、意在其中的情境。他的花卉条屏创作，将西方油画的造型语言与中国文人画的笔法意境娴熟地融汇贯通，形成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花卉系列是唐寅创作的一个题材，他注重透过物象的表象去感受物象存在的本真，并力图排除概念的造型手法，将已有的艺术史视觉经验转化为当下的创造。唐寅醉心于充满原发兴味的创作过程，作品的精彩之处不在于细节上的精雕细凿，而是对整体氛围和意境的捕捉与驾驭，尤其是用笔的随机性、情感性和意象性。
    唐寅对光与色有着独特的敏锐感知力，这是他长期写生经验积累的结果。唐寅的数幅《睡莲》作品和组画，更是他专注同一物象的描绘，敏感地捕捉光的微妙变化在物象上的不同显现。他在对同一图式的反复试验过程中，完成对物象的审视，从而生成内心的视像。他不拘泥套路、酣畅自如的笔触赋予线条和色彩以生机勃勃的动态感觉。无论微风拂面、盎然怡人的春，还是丰硕盈实、萧瑟静寂的秋，他用色彩的魅力，冲破了形质、空间的拘束，传递着画家个性化的视觉表现和自然景物的多重意境。在这其中，我们既能感受到唐寅对印象主义在光与色的分析和把握上的渊源和理解，同时清新柔美的画面境界，又是他对古典审美观念的倾向和创新。面对这些画作，静静地倾听风拂过水面带起倒影的波动，让我不由得想到印象派音乐大师德彪西的名作《水中倒影》。一系列美妙的滑音和弦犹如一阵柔和的微风，使水面泛起粼粼银光。缓慢的旋律在变幻的和声衬托下，纤细地刻画出水中倒影清晰的轮廓。
    在唐寅的这些风景画作品中，依然延续着他对现实生活的思考和自然理想的参悟，日常生活中随意的一个点，在艺术家的笔下延伸，自然地生成。在当下，我们更多时候是置身于城市景观的丛林之中，我们或许企盼在艺术中能够看到对自然存在的终极思考，我们也会被唐寅作品中单纯而静穆的风景所感动。恰是“彩笔写春秋、且在生花处。”
    （本文作者为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副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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