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媒介决定电影现实和未来 电影首先是那个时代的全新的,借助于声、光、电、胶片等的一种新兴的大众媒介。由于它本身可承载叙事性、虚构性内容和表情性、表现性的功能,在发展过程中,成为了一种新艺术——“第七艺术”。 电影本身是一种媒介,更在本质上是媒介文化的派生物,也是范围广大的媒介文化之重要的组成物。无论是运作方式、文化呈现还是艺术构思方式、思维方式,电影都与媒介息息相关,并如同一面镜子一样照映着媒介的文化,折射出人类媒介的不同发展阶段。一百多年的发展历史,电影不断地与其他新旧媒介发生关系、接受影响(语言、文字、照相、电视、电子游戏——无声片之于文字,《放大》之于照相,《对话》之于声音媒介,《天生杀人狂》、《饥饿游戏》之于电视传媒,《罗拉快跑》、《杀人游戏》、《超验骇客》之于电子游戏,《骇客帝国》之于网络,都是一些显而易见的例子),主动整合或被动整合而发展。甚至不妨说,电影发展史首先是一部媒介发展的历史。媒介的每一次进步,每一种新媒介的诞生,都既挑战威胁电影又推动电影的发展。因此,鉴于新媒体的不断涌现,其他媒介对电影媒介的不断“入侵”或者说电影的生产越来越在一个全媒介时代与其他各种媒介发生必然的关联,也鉴于电影越来越“现象化”,④我们应该在媒介文化的高度或视野来看待今日电影的诸多现象或问题。 归根到底,媒介文化是电影文化、电影美学、电影思维的决定者,或是最核心的决定者之一。 关于“媒介文化”,美国学者道格拉斯·凯尔纳曾阐述过媒体文化之于社会、文化、人的全方位的巨大影响力⑤:“一种媒介文化已然出现,而其中的图像、音响和宏大场面通过主宰休闲时间,塑造政治观念和社会行为,同时提供人们用以铸造自身身份的材料等,促进了日常生活结构的构成”,“媒体文化也为许多人提供了有助于塑造有关世界和最为深刻的价值的流行观念……”“媒体文化为创造认同性提供了种种的材料,由此,个人得以跻身当代的技术—资本主义社会,而这又产生出一种全球文化的新形式。”在谈到媒体文化(当时主要还是处于以电视为中心的媒介文化)对人的观感思维方式的影响时说,“媒体文化是一种图像文化,常常调度人的视觉与听觉。形形色色的媒介——电台、电影、电视和包括像杂志、报纸和连环漫画册在内的印刷品,要么以视觉为主或以听觉为主,要么两者兼用,同时对方方面面的情绪、情感和观念等产生影响……它对教育我们怎样举手投足,思考什么、感受什么、信仰什么、恐惧什么、渴求什么以及什么不能做,等等,有很大的作用”。 一言以蔽之,媒介决定现实。媒介生成观念,媒介引领观念变革和思维模式变革。 媒介理论史上,关于“电视人”、“容器人”⑥的命名即是对媒介作用的形象化揭示。日本媒介学者林雄二郎在《信息化社会:硬件社会向软件社会的转变》(1973)中曾经比较过在印刷媒介环境和电视媒介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两代人的差异,提出了“电视人”概念。他的所谓“电视人”即指伴随着电视的普及和发展,在电视画面和音响的感官刺激环境中长大的一代人。这一代人注重感觉,不重理性和逻辑思维,“跟着感觉走”。由于收看电视时狭窄封闭,缺乏与现实社会互动的环境,还形成了孤独、内向、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社会责任感较弱。另一学者中野收则在《现代人的信息行为》(1980)中更为形象地提出“容器人”的概念来形容这一代人的行为特点:其内心世界像“罐装”的容器,孤立、封闭,不与他人深度接触(只是容器外壁的碰撞);注重自我意志,不认同外部权威,迷信大众媒介。在行为方式上如不断切换镜头的电视画面,跳跃很大。 这两个概念揭示了现代人的一种严重的社会病理现象——“媒介依赖症”:过于沉湎于媒介世界,过于迷信媒介,逃避现实,怯于人际交流,孤独自闭。一定程度上,时下社会瞬息万变的流行文化、时尚文化正是这种“电视人”或“容器人”心理和行为特征的具体写照。 如果说这两个术语解释的是电视媒介环境中人的社会化状态,那么,“网生代”则是在此二者基础上更进一步了,一些新的思维特征与社会文化心理特点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美国传播学家拉姆潘在评价麦克卢汉关于印刷媒介与电子媒介对人的生存与思维的不同影响结果时曾划分出一组两两相对的词语⑦: 印刷文字: 电子媒介: 视觉的 触觉的 机械的 有机的 序列的 共时性的 精心创作的 即兴创作的 眼目习染的 耳朵习染的 主动性的 反映性的 独白 合唱 自我表现的 群体治疗的 文字型的人 图像型的人 扩张 收缩 在笔者看来,天才的预言家麦克卢汉在那个时代预言式揭示的电子文化特点或媒介对人的心理塑造和影响的状态仍具有相当的真理性(网络媒介,不妨理解为电子媒介的最新形态)。立足于当下,笔者认为上述电子媒介的系列词语或许可以做如下对应阐释。 “触觉的”:对理性的漠视,对感性的追求,感官主义、物质主义的倾向。 “有机的”、“共时性”:一种百度式的、可以无限链接的阅读机制。 “即兴创作的”:即时微信微博吐槽打分,“弹幕”式观看。 “合唱”:粉丝的力量与喧闹。 “群体治疗”:粉丝团式的新宗教心理,新社群,集体宣泄式的心理治疗。 “收缩”:看似网络世界五湖四海天高海阔,实则足不出户,宅男宅女,自我封闭。 无疑,网络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为重要的媒介。互联网的崛起,对电影的制作、传播、产业均带来根本的改变。这种互联网媒介主导的电影生态对电影的影响几乎是全方位的,但概而言之又可分为内、外两个方面。“内”是电影的叙事和美学形态等;“外”是电影的传播方式、舆论形态和营销方式。当然,这内、外又形成互相影响,互为因果的复杂关系。毫无疑问,在互联网的背景下,电影实际上早已经“被传统化”,成为一种传统媒体。无论技术还是美学都发生着深刻的变化。电影不仅要与网络等新媒介争夺受众,它也要利用新媒介来传播和营销,打造舆论影响力,同时电影本身又成为了一种媒体内容,它必须适应被传播,因而网络等新媒介也在不断地改变着电影的语言表现方式、叙事形态等。 不妨说,网络日常生活化之后,一种可以称之为互联网思维的媒介文化,一些新的互联网思维方式对电影观念和电影思维方式的巨大影响力迄今并未完全表现出来。因为新的媒介文化“构造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和意识形态,塑造了我们关于自己和他者的观念;它制约我们的价值观、情感和对世界的理解;它不断地利用高新技术,诉求于市场原则和普遍的非个人化的受众。总而言之,媒介文化把传播和文化凝聚成一个动力学过程,将每一个人裹挟其中。于是,媒介文化变成为我们当代日常生活的仪式和景观”⑧。人是有观念的动物,能思想的芦苇。而观念对人的一切思想和行动的原则、方向和行为轨迹起着根本的指示和规范作用。回顾电影史,电影观念的变化如影随形相伴于电影的始终。与这些观念变化相应,电影的美学形态、叙事形态、美学观念等也在发生着重要的变化。而在这个网络媒介进入甚至主导我们日常生活的时代,这种变化显而易见。在《理解媒介》里,麦克卢汉强调的是媒介对人类感知世界方式的改变,在《技术复制时代的艺术》中,本雅明强调媒介技术对人类审美的影响,在丹尼尔·贝尔的论述后工业时代的文字当中,强调的是技术对人类心理,对人对世界的感知方式等的深刻影响。 本文从当下以网络为主体的媒介环境对电影的巨大影响为切入点,思考当下中国电影新力量的某些特点。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