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结语 麦茨的影像本体理论是一种被读解的影像理论,没有观众的参与读解便没有从“符号界”(象征界)到“想象界”的过程,也就没有所谓“想象的能指”。影像本体在麦茨手里被分成了两个不同的层面,影像构成(符号)的层面似乎被完全忽略了,人们看到的只是能指如何在观众的精神层面被重新建构的机制。这样的做法与一般电影艺术的研究大相径庭,一般电影艺术研究的范围不会离开影像本体来讨论问题,但是麦茨对于电影影像的讨论确实是综合了观影心理等诸多因素而悬浮在影像本体之上,带有一般的、哲学的意味。对于影像本体,麦茨显然不是因为“遗忘”(他自己也曾从事电影语言机制的研究)而将其置之度外,他说:“众所周知,各种不同的‘语言’(绘画、音乐、电影等)的彼此区别(首先是多种的)在于其能指的物质和感知的定性,也在于由此产生的形式和结构特征,而不在于它们的能指(或至少没有直接联系)。”[1](P.35)这是说艺术语言的首要区别不是能指与所指所规定的内容,而是其自身在被感知过程中所独有的特性。引文中所出现的两个“能指”概念具有不同的含义,第一个是指一般的符号能指,即索绪尔意义上的与所指对应的能指,被称为第一符号学;后面的“能指”则是指脱离所指的“想象的能指”,它不再具有物质的属性,隶属于第二符号学。因此,麦茨对于影像本体的忽略是一种有意的选择,他要从能指出发来揭示电影影像的独特功能,他认为虚构的故事电影遮蔽了影像能指所具有的深层意义,当故事情节以越强烈、越吸引人的方式呈现于观众面前时,能指自身潜在的意义就越少被观众注意到,他说:“故事片既是对能指的否定(意图让人忘掉能指),也是这种能指的一定的非常精准的运作系统,正是需要这个系统去忘掉能指(依据影片仅仅沉没在其剧本中的程度而决定它的程度)。因此,使故事片显出特色的并不是能指特有的功能的‘缺席’,而是它以否定的方式的出席,而且众所周知,这类出席是可能的最强的出席之一。”[1](P.38)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麦茨的能指概念是一个指向、标识想象界的概念,并不是一般的固定的符号概念,否则便不会出现所谓能指的“缺席”。 电影的影像符码对于麦茨来说是一种时隐时现的存在,它仅根据影片内容的意义而隐匿或呈现,这就难怪麦茨要不遗余力地追寻想象界、实在界,否则他的影像能指便会淹没在一般影像的汪洋大海之中。麦茨把他的目光投向了建构影像深层意义的领域,不过他的研究并非专注于能指自身意义的建构,而是在于能指影像自身含义被建构的过程,也就是对想象的能指进行语言学意义上的功能机制的研究。也正是在这一点上,他受到了他的同胞德勒兹的批评,德勒兹在影像符号深层意义建构的领域另有拓展(19)。超越影像本体的影像符号研究似乎一直都是法国影像哲学的传统,从电影尚未诞生时对摄影影像的研究便已经开始,并延续到了今天,值得我们关注。 注释: ①达德利·安德鲁著,李伟峰译《经典电影理论导论》,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年版,第200页。 ②克里斯蒂安·麦茨著,王志敏译《想象的能指——精神分析与电影》,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6年版。 ③李恒基、杨远婴主编《外国电影理论文选》(修订本)上册,三联书店,2006年版。 ④莫兰:“上镜头性是暗影、映象和化身所独有的复杂性质,它能将心理影像特有的情感力固定在摄影作品的影像上。我们提出的另一个定义是:上镜头性是摄影影像的特性转移到心理影像的结果,是暗影和映象的性质介入照片两重性的结果。”埃德加·莫兰著,马胜利译《电影或想象的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41页。 ⑤斯拉沃热·齐泽克著,季广茂译《实在界的面庞》,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版,第89页。 ⑥海德格尔,孙周兴译《路标》,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483页。 ⑦黄作《不思之说——拉康主体理论研究》,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05页。 ⑧应为“质料”,原译文中“资料”一说不通,疑为输入错误。 ⑨原文为“即使它不再现在它”,不通,参照上下文修改。 ⑩斯拉沃热·齐泽克著,季广茂译《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年版,第141页。 (11)拉康著,褚孝泉译《拉康选集》,上海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618、619、621页。 (12)同(11),第39-40页。 (13)埃德加·莫兰著,马胜利译《电影或想象的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08页。 (14)雅克·拉康著,吴琼译《论凝视作为小对形》,吴琼编《视觉文化的奇观》,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0页。 (15)同(14),第46页。 (16)同(14),第49页。 (17)莫里靳·梅洛-庞蒂著,罗国祥译《可见的与不可见的》,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172页。 (18)伽达默尔著,夏镇平、宋建平译《哲学解释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年版,第53页。 (19)聂欣如《电影的语言》,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4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