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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现代视觉图式的表达 退回到西方视觉图式的传统来看，19世纪中叶前所谓的三维透视或写实为主导，其实就是在用现实形式进行表达，这样的图式语汇就不可能是自律的，而只能是他律的。他律可以从两方面来看，首先，日常形式感知总是复合的，总是复合着其他非视觉因素，功利的、观念的、想象的等。这样的审美形式中表达的总是这些非形式的因素，即与该形式复合在一起的功利性、观念性或想象性内涵。这些黏附在现实形式上的东西往往被称为内容，因此，传统艺术中，内容就成了形式的表达所在。深入看，这些黏附在现实形式感知中的所谓内容其实来自前经验。日常形式感知中，每个形式都会被不断注入或复合进一些非形式性因素，功利的或观念的，之后的感知往往会被先前注入或复合进去的这些因素所左右。这样的形式表达就指向了这些黏附上去的东西，因为面对如此这般的日常形式，人想起的或把握住的就是之前黏附上去的东西，这些东西就成为了所谓的形式表达或内容所在。而且，即便单纯从形式本身来看，现实形式表达的也同样很大程度受前经验所主导。希尔德勃兰特曾指出：“我们与视觉世界的关系主要在于我们对其空间特性的感觉，没有这种感觉要在外部世界中确定方向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我们必须把我们一般空间观念和空间形式感觉视为我们对现实事物的观念中最重要的事实。”⑥空间特性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人与生俱来，而是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建构起来的，正是这样的建构表明：即便像线条、形状、色彩这样属单纯形式的东西也不属于对象本身，而是与主观建构相关。这个建构就指向了日常生活，即它是在日常生活中发生的。而且日常生活中每一个这样的建构都会程度不等地融入到之后的建构中，换句话说，人的空间特性观念，即对形式的视觉感知总会受到前经验的影响和制约。可以说，没有这样的前经验，日常视觉感知就无从发生。所以，无论一般就视觉感知而言，还是单纯就形式感知而言，面对现实形式，人的视觉把握总是受前经验支配的。西方视觉图式传统由于以现实形式为媒介，因而，传达的总是前经验的东西。由是观之，凡以现实形式出现的图像总是他律的，总是指向过去经验的。进一步说，形式的现实性越强，他律性也就越强，指向过去经验的程度也就越高。 再回来看19世纪中叶开始启动的所谓现代性转向。就如上所述的六种现代视觉图式来看，当然可以用自律去言说其不同于此前传统图式的特点。但是，自律往往又被简单说成是单从形式来构建意义。这样的简单言说固然有其到位的地方，即将本来复合到视觉感知中去的非视觉性因素，如功利的、观念的、想象的等从视觉感知中剔除，也就是将本来现实形式所表达的内容剔除。可是，问题的关键并没有触及。现实形式本来所表达的内容性因素没有了，视觉感知专注于形式本身又何以可能和发生呢?简单将自律归结为纯形式感知往往导致一个认知困境：一方面，现代视觉形式不同于传统的地方确实在没有了原来的内容表达，即所见形式已经无法用日常复合到该形式中去的东西去理会了，由此便脱离了原来粘合其上的所谓内容；另一方面，这样的所谓纯形式传达了什么却成了一个无以把握的东西，即现代形式的传达成了无以言说的东西。就现代形式自启动以来越来越广泛的接受而言，它必然有其传达，必然有其打动人、让现代人欣慰的地方。这个地方在哪里呢? 简单形式自律说之所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关键在于没有看到，形式本身是不可能自律的。任何形式感知都是与前视觉经验相关，而前视觉经验总是来自日常视觉感知，总是会复合进一些非视觉的其他因素，如功利的、观念的、想象的等等。所谓现代视觉形式中没有了内容性因素，指的是没有了前经验复合进去的东西，即没有了指向前经验的表达。而任何形式都必然有所表达，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含有前经验内涵的形式又何以可能呢?那就只能斩断形式与日常感知的关联。可以说，一个形式越写实，就越与日常感知发生关联，由此也就越具有着内容，即日常感知注入到特定形式中去的非形式性因素。要使形式感知中没有内容性因素，就必须与日常感知或日常形式间离，唯有异于现实的形式才会阻止非视觉性因素对视觉感知的渗入。有了这样的离异，视觉感知就不可能全然与前经验建立链接，而且分离得越厉害，这种不可能也就越明显。这样，形式自律的关键也就彰显了出来：自律也只有在异于现实这一点上才有可能。正是因为形式上的异，视觉感知才无从凭借前经验，而只能凭借当下的看，去感知、去把握。而在这专注于当下的看之中，起作用的就主要是视觉性因素了，因为这时人只能就其所见去感知。由此，所谓的自律也就诞生了。所以，如果说视觉现代性的根本在形式自律的话，那就必须进一步阐明，形式自律就是要将日常视看中必然渗入的内容性考虑剔除，也就是要有异于现实的形式。所以，现代视觉图式纵使千变万化，异于日常形式则是其不变的根本。如上所述现代视觉形式的六种图式语汇都历史地从不同角度指向了对日常视觉形式的突破。 既然问题的实质是，唯有异于现实的形式才会启动自主的看，即没有其他非视觉性因素而只有当下的看在起作用，那么，这种自律的形式何以是审美的呢?作为视觉现代性的集中体现，现代人何以追捧这样的形式呢?这与其特有的表达有关。异于现实的形式使得观看只能凭借当下看到的去感知，而无法或较少能凭依前经验去感知。这样，视觉感知在变得自律的同时也变得更个体化，因为当下的感知是极具时间性的，它只是特定时间点的产物，过了这个点，就会有所变化。这里，变化的主要并不是所见对象，而是观看着的人。由于观看着的人在不同时间点上是不同的，因此众多当下所展现的不同视看彰显的就是很个体的东西。日常视看或传统视看中由于总是有前经验的渗入，而前经验是积淀下来的东西，是可以被共享的，所以，个体性就不强。而削弱前经验渗入的现代视看，则将视看系于不断变动的时间点，个体性就得到了凸显。所以，自律的现代视看展现的其实是非常个体性的东西，是专属于特定时间点的东西。就现代视觉图式较早出现的平面化和抽象化而言，平面化图形中人们虽然能见到日常或现实的形，但那已不完全是日常所见到的那种，其中已开始有变异，恰是这个变异使得视看无法全凭前经验的渗入，而是必须更多地凭借当下所见来建构意义。这个当下所见就会因人、因时、因地而呈现差异，有差异的不是对象形式本身，而是看的人。在抽象图式那里，凭依日常感知或前经验的支点被全然抽离，视觉感知更是全然被抛向当下，即特定时间点的视看，所见内容或对图形的意义感知呈现出了更大程度的个体性，这种图式的视觉传达更是呈现出了个体性。碎片化由于对日常形式进行了肢解而将另一种异于现实的形式展现在了眼前，进而使得观看同样必须自己，即单凭当下的视看去感知意义，这就以另一种方式使得观看或建构出的意义成了个体性的东西。动感化由于将不同时间点的形式要素置于同一观看点，而这样的放置同样是异于现实的，这也使得动感的见出与否很大程度取决于正在看的人，而正在看的人在不同时间点是有变化的，由如此这般的看呈现出的同样是个体性的东西。超现实化的图式表面看展现的是现实形象，但那不是日常看所见到的，这种图式语汇通过将日常视看(肉眼)见不到的现实图像展现了出来，体现的同样是一种异于现实的图式，只是这个异没有将现实形式去除，而是将日常视看捕捉不到的现实形式展现了出来。这就表明，异于现实形式的关键在异于日常形式感知，至于具体形式到底如何则是其次的，它可以是打破现实形式的，也可以是比现实形式还要现实、还要逼真的，这也同样是一种异。只要异于日常形式感知，视看就转向当下性因素，就开始彰显个体性的、变动不居的东西。身体化图式更是直接将形式从主观择取中独立了出来，使其成为无法由意识掌控的纯感性的东西。意识是共性而感性则是个体的。因此，身体化图式语汇传达的同样是个体性的东西。 个体性内涵应该是现代视觉图式传达的根本所在。现代视觉图式迄今的发展表明：各图式语汇之间虽然有着明显的异质性，但是，都在寻求着异于日常或异于现实的形式感知，这是一条不变的主线。而这样的异所达到的效果则是激发起很个体化的感知，一种只系之于当下的感知。那么，这样的个体性何以令现代人喜欢和追捧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