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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这一思路继续前进，我们不难想到，历史性世界的形成，先于神庙的建立，作为一种真理的发生，它既可以进入神庙，也可以进入戏剧和节庆，或进入其他形式的作品与活动。作品――至少是海德格尔意义上的伟大艺术作品――并非能由创作者主观地构想出来，它需要特殊的历史机缘。伽达默尔抓住了海德格尔美学中这一最核心、最本质的精神，在其著作《真理与方法》（1960年）的扉页上引用里尔克的诗句作为现象学美学的入门秘钥： 如果你只是接住自己抛出的东西， 这算不上什么，不过是雕虫小技；－－ 只有当你一把接住 永恒之神 以精确计算的摆动，以神奇的拱桥形弧线 朝你抛来的东西， 这才算得上一种本领，－－ 但不是你的本领，而是某个世界的力量。 正是在伟大的艺术中，艺术家与作品相比才是某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就像一条为了作品的产生而在创作中自我消亡的通道。事实上，伟大的作品一定矗立在世界的交通要道上，汇集八方资源，如此方能显示出“某个世界的力量”。从这一角度来衡量塞尚和贾克梅蒂的作品，我们不可避免地会遭遇一个全然不同以往的问题：它们是否矗立在世界的交通要道上？无论这一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塞尚或贾克梅蒂的“困惑”均已成为无关紧要之事。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塞尚的困惑”作为一个经典案例，或许恰好揭示了抽象的审美意识如何使得艺术家“接触”世界成为一个不可解决的难题。在这个意义上，重拾老问题、重新思考“塞尚的困惑”，并非今日无关紧要、无关痛痒之事。 结语： 作为海德格尔美学忠诚的继承人，伽达默尔在《真理与方法》中明确论述了作品与世界的关系：不是艺术家用艺术品来描摹世界，而是世界主动要求进入艺术品。“存在的扩充”（Zuwachs an Sein）和“偶缘性”（Okkasionalitaet）这两个关键概念，正是出于描述作品与世界关系的需要而被设置起来，通过对这两个概念的一系列生动而富于启发性的说明，伽达默尔彻底扭转了以审美意识为核心的传统美学方向，并将与绘画密切相关的观看问题转化为世界本身的存在问题：“这样一种绘画不是一个摹本，因为它表现了那种如果没有它就不是如此表现的东西”，“原型通过表现好像经历了一种存在的扩充” ，“绘画是一种存在事件－－在绘画中存在达到了富有意义的可见的显现” 。 在这里，“世界何以被我们感知？”被彻底转化为另一种提问方式：“世界如何进入作品？”。由于这种转变，美术史的意义对我们发生了改变。我们不得不重新回到西方近代绘画和现代绘画的起点上，去思考现代性的困境和艺术的命运。而带着借自西方艺术史和西方美学的经验，我们也将重新审视我们自身的美学和绘画传统 。 （作者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艺术史论系副主任、副教授） 注释： 1. Meyer Schapiro, The Still Life as a Personal Object- A Note on Heidegger and van Gogh, 1968. 2. Martin Jay, Scopic Regimes of Modernity, Vision and Visuality, ed. Hal Foster, Bay Press, 1988. 3. Svetlana Alpers, The Art of Describing: Dutch Art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1983. 4. The Merleau-Ponty Aesthetics Reader: Philosophy and Painting,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1993,p.63. 5.The Merleau-Ponty Aesthetics Reader: Philosophy and Painting,pp.60－70. 6.《具象表现绘画文选》，塞尚等著，许江、焦小健编，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2年，第121页。 7.《具象表现绘画文选》，第123页。 8.参陈岸瑛：《塞尚式的困惑》，《装饰》，2005年9月。 9.海德格尔，《尼采》，上卷，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第89－90页。 10.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哲学诠释学的基本特性》，洪汉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第182页。 11.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哲学诠释学的基本特性》，第187页。 12.文人画在中国艺术史中的诞生，非常类似于“美术”在西方艺术史中的发生，而在其发生之前和发生之后，也同样伴随有一大套艺术理论，可称之为中国的美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