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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班与中国话剧舞美的现代传统(1940~1945)(2)

http://www.newdu.com 2018-03-01 《戏剧艺术(上海戏剧学 邓良 参加讨论

    第一,职场原有势力的退散,为孙家班腾出了职场顶层的位置。
    1943年署名“文敏”的剧评人在当年的《话剧界》第22期上发了一则《艺坛杂闻录》,对孙家班的种种,专门予以介绍与评点:
    孙家班者今之舞台装置家研究会之别称也。今日之装置,兰心为孙书玉,中中为孙樟,卡尔登为孙丁辰,皆孙姓者,而卡尔登之装置顾问古巴亦孙姓,可谓巧绝。八日以前装置界纯由徐渠池宁包办,而今二人均他去,一变而为孙氏天下,令人不胜沧桑之感。[6]
    诚如“杂闻录”所载,孙家班诸人同姓,实属偶然,但他们被看成是一个整体而进入公众视野,则是因为“孙氏天下”,即:孙家班取代前辈徐渠与池宁,成为舞美界的主导力量。“杂闻录”的讲法,大致不差,但历史的变迁并非如此平滑,而且进程开始的时间也要比“八日之前”(1943年1月8日)要早得多。[7](P.337)①上海舞美界的重组,从1941年9月“上海剧艺社”分裂就开始了。“杂闻录”所谓“装置界纯由徐渠池宁包办”,应该是在“上海剧艺社”还如日中天的时候。“上海剧艺社”是战时本埠最有实力的职业剧团,而舞台装置方面的工作主要由徐池两位主持。1941年9月,黄佐临与吴仞之、石挥、英子、张伐等人突然宣布脱离“上海剧艺社”,与姚克、周剑云一起,另组“上海职业剧团”(1942年又改组为“苦干剧团”)。[8]从此,“上海剧艺社”元气大伤,在演剧市场的地位受到更有活力的“上海职业剧团”(“苦干剧团”)的威胁。正是在此时(1941年11月),新加入“苦干剧团”的孙浩然,临危受命,设计《阿Q正传》的舞台,接着又承担了1941年12月5日—8日在卡尔登大戏院上演的《凤娃》(又名《山城故事》)的设计,而崭露头角。[9](P.9-P.38)徐渠与池宁的真正隐退,则是在“上海剧艺社”正式解散(1941年12月18日)之后,也就是三个多月之后的事情。[10](P.291-P.308)相比“杂闻录”,康心在《话剧装置与装置家》中所言倒是更接近实际:“在剧艺社时代只有徐渠、池宁二人,可上职成立,古巴出来了,华艺成立(1942年8月),孙书玉担任装置了,此外有上艺后期(分裂后解散前)的丁辰,联艺的丁悚,综艺的陈明勋诸位。”[11]
    第二,孙家班之所以能够立足职场顶端并为业内所瞩目,归根到底是因为商演的成功,以及在此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多重影响力。事实证明,孙家班在少了强劲竞争对手后,并未尸位素餐,不思进取,而是适时利用入职前的文化资本,获取了可观的经济资本与象征资本。1942年的几个事件,标志着孙家班的正式崛起:一是由孙家班负责舞美的几出大戏——《大马戏团》(丁辰)、《男女之间》(丁辰)、《秋海棠》(孙浩然、丁辰)、《荒岛英雄》(孙竦)——在上海各大剧场热演;二是由孙樟规划设计并担任剧场总监的丽华大戏院揭幕。1940年代初期,上海话剧界的总体氛围是“万般皆下品,惟有生意高”,流行的观点是“又赚钱又合乎艺术最好,乐得挂艺术的招牌。否则宁可除去艺术,生意决不能放松”。[12]而对于作为观众主体的市民阶层来说,看话剧,首先是看“女演员”,其次是看“布景”,最后才是看“戏”;[13]《秋海棠》与《大马戏团》等剧目都是由男演员(石挥)挑大梁,作为舞美师的孙家班,承担着重要的生产环节,其贡献自然不可低估。
    难得的是,孙家班还引领了话剧舞美的时尚。一出《秋海棠》,热演夏秋冬三季,在剧坛掀起演“景多人众”的“大戏”风潮。直到1943年秋末,木材价格飞涨,各剧团才纷纷缩小制景规模,因陋就简地搞起一景戏。[11]即使在一景戏的设计上,孙家班仍是佳作迭出,无论是早期的《大马戏团》,还是后期的《夜店》,都走在了时代的前列。1943年7月中下旬自8月上旬,孙家班参与设计的《秋海棠》《大马戏团》还巡演到本埠之外的北平。[14](P.216)
    更重要的是,孙家班趁势从“幕后”走到“台前”,公开替舞美师群体代言,为剧场艺术的未来建言,如1943年的两篇访谈:《古巴答客问》(孙浩然)[15]与《理想的舞台》[16](孙樟)。这两篇访谈发表在同一期的《万象》杂志上(1943年第3卷第4期)。孙浩然破天荒地将剧场比作“工厂”,既强调了话剧舞台艺术的“商品”属性,又响应了先前话剧界提出的建立“正规化”的“剧场艺术”的主张:一方面,认为话剧演出作为商品,需要稳定的工艺与合理的分工,“从原料到制成货品,其间不知道要经过多少繁复的步骤,解决多少技术上的问题,戏剧从剧本到正式演出,也是同样地要发生千千万万技术上的问题,解决这些问题势必要牵扯文学、绘画、建筑及艺术其他部门的人才的合作”;[15]另一方面,认为在艺术生产的过程中,从业者需遵从基本的职业伦理与必要的演剧规则,即舞台艺术各部门应该围绕着导演,认真彩排,精益求精。[15]这一构想显然是一种立足剧场艺术整体的通盘考虑了。
    对于当时剧场设施上的不足,孙浩然与孙樟也多有谈及,从专业角度提出了一揽子解决方案,如增加舞台的建筑空间,以及增添与幕后工作相关的“车间”(包括木工房、布景堆放间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孙浩然还提出在剧场设立“模型间”的建议,显示出超越时代的远见卓识。因为,“舞台模型”不仅是一个设计环节,更表征着一种先进的剧场生产机制:借助舞美设计师提供的立体模型,导演的创作意图得以固定,司灯光者、舞美制作部门也可以提前安排好本部门的工作。[15]这对于舞台艺术的精确性与整体性来说,至关重要。
    个人终究没能拗过时代。抗战结束,电影回潮,话剧退热。伴随着个人的事业转型与调整,作为整体的孙家班逐渐隐退。1945年,孙浩然在贡献出《乱世英雄》《美国之窗》《这不过是春天》等剧目之后,便暂停了话剧舞美的设计。[17](P.9-P.38)1947年,丁辰转向了电影美术的设计,而他加入文华电影公司后设计的第一部作品,便是根据同名话剧改编的《夜店》。[18](P.1-P.9)孙竦婚后移居北平,在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中央美术学院前身,徐悲鸿时任校长)任素描课教师,在此期间为焦菊隐导演的《日出》设计舞美;1949年北京解放后,又任北京电影学校(电影学院前身)动漫班绘画教师。[5](P.404)1948年,孙樟与韩尚义等人合作,重新设计了左翼名剧《怒吼吧,中国》,为一个时代画上句点。[19]新中国成立之后,虽然孙家班中的个体仍在进行话剧舞美创作,格局与气象皆有提升,如孙浩然(建国后,孙浩然还担任过第一任中国舞台美术学会会长,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主任、副院长等职务),但作为群体的孙家班,则与抗战中后期的上海演剧界一道,留在了历史的幽暗中,等待后人去缅怀,去触摸。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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