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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传统民族音乐的基因传承(2)

http://www.newdu.com 2018-03-01 《音乐研究》(京)2012年第 陈其射 参加讨论

    二、音高组织形态的基因传承
    分析、抽象、提炼中国传统民乐,其音高组织形态的遗传基因早已在音阶、旋法、音腔、织体四种形态上打下了烙印。中国音乐的发展雄辩地说明了这些遗传基因并不以社会变革和历史变迁而消亡,而是以潜隐的形式活跃在不同时期的各种中国音乐作品之内,形成了独一无二的中国神韵,凝结成中国音乐的魂魄。
    中国传统民乐多使用五声音阶。虽然在中国音乐史上从不乏七声音阶,“但是在中国广大地区,五声音阶始终占着重要的地位”②。以汉藏为主体的中国传统民乐具有五声性基因特色,以宫、商、角、徵、羽五个正声为主,以“变徵、变宫、清角、闰”四个偏音为辅。五声音阶与不同七声音阶混合,派生出六声、八声、九声音阶,但均遵照“为九歌、八风、七音、六律,以奉五声”的原则烘托五声。③从音程的和谐度来看五声音阶,它没有尖锐刺激性的小二度和大七度,更没有增四度、减五度的“魔鬼音程”,音阶内各音级之间形成了简单整数比的谐音音程。④音级间虽有主次之分,但无强烈的倾向,偏音虽为音阶中所固有,但不等于西方的临时变化音和有自身功能的音级含义,即在音阶上表现为“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⑤。五声音阶并非朽骨,并非落后,它以五声音调形式渗透在各时期的中国音乐之中。瞿希贤《牧歌》(1954)是东蒙风格的五声音调;张长城《红军哥哥回来了》(1955)是陕北的“碗碗腔”“迷糊调”的五声音调;王惠然《彝族舞曲》(1961)是彝族“海菜腔”和“烟盒舞”的五声音调;李焕之《春节序曲》(1955)是陕北秧歌五声音调;商易《小刀会》(1957)是以昆曲五声性音调为素材;杨力《召树屯与楠木诺娜》(1981)是傣族五声音调;石夫《文成公主》(1978)是藏族民歌和秦腔结合的五声性音调;马思聪《山林之歌》(1954)是西南少数民族的五声音调;章绍同《远山》(2001)是闽北劳动号子的五声音调;段平泰《江雪》(1998)的旋律就是五声音阶;谭盾《西北组曲》(1994)是西北秧歌或二人台的五声音调;周龙《空谷流水》(2002)采用了《老六板》的五声音调;金湘《原野》(1987)歌调是东北风格五声音调;房晓敏《西沙掠影》(2000)是海南《南海渔歌》的五声音调,《广东映像》(2001)用《步步高》的五声音调,《月恋》(2001)是《平湖秋月》五声音调;陈铭志《序曲与赋格》(1989)以五声音阶的音程关系为主题;郭文景《巴》是四川民歌“尖尖山”与《老六板》两种五声音调的拼贴;谭盾《交响曲1997:天·地·人》(1997)将《茉莉花》五声音调与其他多种音调结合成一种新的音调,《鬼戏》(1995)将民歌《小白菜》和《兰花花》五声音调与其他元素结合成一种新的音调;陈怡《中国民歌合唱》(2000)是用西北民歌《赶牲灵》五声音调变革而成的新音调;唐建平《厚土》(1999)是云南少数民族五声音调变革产生的新音调;王宁《风格对话》用京剧唱腔五声性音调与其他元素结合成一种新的音调;叶小纲《春天的故事》(1997)是广东风格五声音调的抽象概括;王西麟《钢琴协奏曲》(2001)是中国五声音阶与其他元素结合成一种新的音调等等实例,难以统计。
    中国传统民乐的五声性旋法基因可抽象为两种三音列,即la—do—re和mi—sol—la;sol—la—do和re—mi—sol。形成了徵、羽两类不同性质的音高组织关系。两类五声旋法的音高关系是纯四度三音列内大二度和小三度的次序,前大二后小三者为徵类特色,前小三后大二者是羽类特色。用这种旋法构成“旋宫转调”的可能性、自然性和自由性远比西方多了数倍。通过正、偏音替代,在转调方式上构成了变凡、压上、单借、双借、三借等灵活多样旋法形态,形成了堪称世界之最的自然多变的旋法色彩,这是西乐无可比拟的。中国许多民间音乐可抽象成固定旋法结构的音列(如青海花儿可抽象为固定音列),曲调越接近这个音列,越具有这种民间音乐的风格。多种地方风格的旋法交相辉映,形成中国传统民乐的多彩特色。中国音乐作品中采用五声性旋法进行基因传承的做法十分普遍,这些作品在融合西方作曲技术的同时,注重和保持了五声性旋法的韵味和风格特点。自“学堂乐歌”始,大量的群众歌曲中都有五声性旋法,即便许多战斗性歌曲也不例外。聂耳《义勇军进行曲》(1935)便是五声性与大调性旋法结合;小提琴协奏曲《梁祝》(1959)的主部主题与民歌《孟姜女》五声性旋法十分相近;贺绿汀的钢琴独奏《牧童短笛》(1934)采用了两条五声性旋律的相互映衬;杜薇《染》(2003)保留了五声性旋法的基本细胞——大二度、大小三度以及纯四五度音程的三声音列;陈怡《多耶》(1989)虽没有具体的民族音调,但却抓住了五声性旋法四度三音列的特点;金湘《原野》(1987)横向保持了五声性旋法特点;罗忠镕《涉江采芙蓉》(1999)是re、mi、sol、la、do和si、la、do、re、fa、sol、mi两种五声性旋法,带有古曲和昆腔的味道;叶小纲《马九匹》(2005)使用了五声音阶的替换音和半音化,而具有中国南方和东南亚泛五声旋法特色;张大龙《在山那边》(2006)用川北民歌la、do、re、mi五声旋法贯穿全曲;郭文景《协奏曲》(1998)利用五声音阶中没有的小二度、大七度和增四度、减五度,加上日本都节音阶,使五声性得到了扩张;彭志敏钢琴独奏曲《斐波拉契风景系列》使十二音序列具有湖北三声腔音程的五声特点,右手外声部加了不同调的五声性和弦音,产生了五声性的新音响;郭文景《愁空山》(1995)在中国传统四、五度叠置的基础上,通过增添不协和的附加音、复杂的持续音以及多调性手法,扩大了纵向五声性旋法观念。
    中国传统民乐在音高上可分的最小单位是“声”,所谓“单出曰声”。⑥中国的“声”有定高亦有不定高,它既包含了西方平直点状的音,又融合了游移的、腔化的、弹性的、可变的、活性状态的音。它着意于“声”内部的特殊音乐表现意图,着意于“声成分”在音高、力度、音色运动中的变化过程,它并非是不同“声”的组合,而是单个“声”的自身变化。沈洽在《音腔论》中称之为带腔的音。⑦这种无定高的“声”又称为“腔音”、“花音”或“摇声”。它不是一个定量的准确高度,而是一个音高的变化范围。这种腔化的音在民族器乐中表现为“吟、猱、绰、注”,在民歌、戏曲、说唱等中表现为滑音、叠腔、擞音等,在蒙古族长调中称作“诺古拉”,在朝鲜族音乐中称作“莫多里尼”等。它具有很强的表现力,在中国音乐中早已升华为一种审美理想。在这种审美观的驱使下,中国传统民乐在众多地方着意地运用它,充分发挥它的表现力。这种“声无定点”的腔化审美意识,充分表现了中国语言声调和语调的特殊神韵,成为中国传统民乐的遗传基因。腔音的基因传承是对中国传统民乐潜在能量的深层次开发。单个音“音成分”的扩大和腔化的微分性旋律使中国传统民乐的基因在当代作品中获得了新生。陈怡《如梦令二首》(2000)中大量借鉴腔化音调和中国吟诵诗词的韵味,使人感到新鲜、似曾相识、容易接受。我国现代新作还将音腔扩大化,与冒调感、自由音腔、喊唱等结合,在新的层次上形成音腔化的新音响。如唐建平《厚土》(1999)在音腔化的旋律上增加了音高不确定性,用口笛的“冒调”表现音律不齐的腔化现象,用增四度在内的音腔摇摆表现音腔的自由化,用增四五度、大七度、增八度音腔,增加乐曲的张力。
    中国传统民乐在织体形态上追求音乐表现体制的单纯性,采用较少矛盾冲突的单声织体。旋律担负起音乐表现的全部,旋律的长音被花腔和器乐填满,甚至打击乐也采用与曲调融为一体的旋律打法。音乐的横向运动蕴积了极其丰富的表现意义,旋律的自由运动形态与已内蕴了特定含义的旋律型相互结合。即便是多声织体,也更多地关注横向发展的多线性,更多地采用多线并进的织体样式,大齐奏、分层变奏、支声复调、平行进行、持续低音、旋律加花、繁简对比、强让交错、变形模仿、对比复调、节奏对位等表现形式异彩纷呈。秦文琛《唤风》(2004)用中国传统民乐“大齐奏”织体和乐队的不协和音程撞击,音响十分强烈,打击乐形成“紧打慢吹”分层变奏样式,构成三个节奏层面的板式对位;散板唢呐与固定节奏弹拨乐的纵向节奏形成对比织体。高为杰《韶Ⅱ》(1998)用支声织体构成中国乐器独特音色的不同层次;郭文景《天地的回声》(1990)表现了线性单声织体,虽为多声,却在总体上给人以单旋律的印象。《征妇怨》(1996)中使用了川剧高腔的打击乐伴奏与唱腔交替的“紧打慢唱”的分层变奏的织体形式;朱践耳《纳西一奇》(1991)第一章是多线并进的织体,平行四度模仿笙或口弦,小二度表现碰铃,第二主题以双四度和小二度表现多支口弦的天籁之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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