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详载了十六罗汉的名号、住处、眷属数目及各自守护的范围等,而后还记载了他们皆具备三明、六通、八解脱等无量功德和不染三界污浊、通经律论三藏并外典之道,他们根据佛的嘱咐,以神通力永远护持世尊正法,并给广大僧俗以幸福安乐。 自玄奘译出《法住记》,罗汉信仰就在中国热烈的展开,至迟至唐代末期,已有供奉罗汉之举。《祖堂集》卷五:“翠微和尚嗣丹霞,在西京。师讳无学。僖宗皇帝(875~888)诏入内,大敷玄教。帝情大悦,赐紫,法号广照大师。……师因供养罗汉次,僧问:‘今日设罗汉斋,罗汉还来也无?’师云:‘是你每日噇什么?’”[1]这表明,即使是对烧佛的丹霞法嗣也开始供养罗汉。五代时,成都著名的大圣慈寺有罗汉阁。宋以后的寺庙中多有罗汉堂,而罗汉堂里供奉的罗汉往往受到僧俗的欢迎。 至南宋末年,此风仍盛。宋景定四明东湖沙门志磐,自宝祐六年(1258)着笔,到咸淳五年(1269)八月,凡阅十年,撰成《佛祖统纪》卷三十三“供罗汉”载:“佛灭时,付嘱十六阿罗汉,与诸施主作真福田。时阿罗汉咸承佛敕,以神通力延自寿量。若请四方僧设无遮施,或所住处,或诣寺中,此诸尊者及诸眷属,分散往赴,蔽隐圣仪密受供具,令诸施主得胜果报。除四大罗汉、十六罗汉,余皆入灭。四大罗汉者,《弥勒下生经》云:‘迦叶、宾头卢、罗云、军徒钵叹。’十六罗汉,出《宝云经》。然宾头卢、罗云已在十六之数。今有言十八者,即加迦叶、军徒”。 罗汉不仅能给人带来福祐,而且他们本身也具有普通凡人的性格特征。《法苑珠林》卷四十二提到的“如昔有树提伽长者,造旃檀钵着络囊中”一节,大意是说,这位树提伽长者造了一个金贵的旃檀钵,放在网兜里挂在高处,说谁能不用梯子和杆子取下,就道给谁。宾头卢很动心,就撺掇目连去取,目连怕惹事,没去。宾头卢便自己“逐身飞空,得钵已还去”。释迦牟尼听说了,呵责说:“何比丘为外道钵,而于未受戒人前现神通力!”这是尘世凡人的性情,容易使人感到亲切,如此,佛国神祇当然能得到广大信众的欢迎。 罗汉信仰的观念虽然源自于古印度,在印度佛经中也有阿育王礼拜宾头卢等记载,但未见雕刻或绘制罗汉之事,而罗汉信仰一传入中国,就成为我国美术创作与诗歌小说中的重要题材之一,对我国传统文化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据文献记载,中国人绘塑罗汉或始自六朝,东晋雕塑大家戴逵曾画有《五天罗汉图》,这有可能是我国目前所知绘制罗汉的最早记载,但以“五天”为名,不知出自何部经典,或许是指五天竺(印度的古称)。中国第一位绘制十六罗汉的,为梁代张僧繇,他绘制了大量佛教绘画,除佛、菩萨之外,还作有《佛十弟子》、《十高僧》、《十六罗汉》等。可遗憾的是,张僧繇的作品全都找不到了。唐代的龙门石窟的罗汉塑像,是所见较早、艺术性较高的雕塑作品。 《法住记》的译出,促成了罗汉信仰,也促使罗汉艺术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寺塔记》(大中七年序)和《历代名画记》(成书于大中七年后)两书对京洛寺观壁画有详细的描述,但没有关于罗汉画的只言片语的记载,由此可知,罗汉画是在大中年间(847~860)以后开始兴盛起来的。先后出现了许多罗汉画的大家,如贯休、张玄、王齐翰、李公麟、周季常、林庭珪等,罗汉艺术也因为这些艺术大家的参与与推导而进一步得到发展。罗汉的观念,虽然源于古印度,但未见相关的雕塑或绘画,可以说,罗汉艺术是中国独立创造的佛教艺术门类。 罗汉造像实际是由佛教中的祖师像演变而来。如佛陀的十大弟子可称为“十大罗汉”,二十四祖师可称为“二十四罗汉”。供奉罗汉开始于六朝。值得注意的是,六朝期间,也有许多高僧被中国庶民们崇信并供奉,而且,康僧会、康法朗、支遁、于法兰等还被造像祭祀。康僧会是三国时期活跃于吴地的高僧,其被造像的时间不比造作宾头像的时间晚。因此,宾头卢被崇信与当时崇信高僧的宗教氛围是分不开的,或可认为戴逵、张僧繇时所绘宾头卢及其他造像,其形貌或由高僧像演化而来。 随着罗汉艺术在中国的发展,随即出现了罗汉造像的文人化与世俗化。根据现存的罗汉画的风格之别,可以把罗汉划分成野逸派的“禅月样”以及世态相的“龙眠样”。前者的代表画家是贯休,后者的代表画家是李公麟。 画罗汉像最为知名的贯休(823~912),所画的罗汉像正是依据外域高僧的相貌加以夸张变形而来的。《宣和画谱》卷三:“僧贯休,姓姜,字德隐,婺州兰溪(今浙江)人。初以诗得名,流布士大夫间,后入两川,颇为伪蜀王衍待遇,因赐紫衣,号‘禅月大师’。又善书,时人或比之怀素,而书不甚传。虽曰能画,而画亦不多。间为本教像,唯罗汉最著。伪蜀主取其本纳之宫中,设香灯崇奉者逾月,乃付翰苑大学士欧阳炯作歌以称之。然罗汉状貌古野,殊不类世间所传。丰颐慼额,深目大鼻,或巨颡槁项,黝然若夷獠异类,见者莫不骇瞩。自谓得之梦中,疑其托是以神之,殆立意绝俗耳,而终能用此传世。太平兴国初,太宗诏求古画,伪蜀方归朝,乃获《罗汉》。”评为“怪古不媚”[2]。 贯休的罗汉形象据说来自梦中,不类世间所传,“庬眉大目,朵颐隆鼻,胡貌梵相,曲尽其态,见者莫不骇瞩”,与当时流传的吴家样迥然不同。或许恐世人惊骇,或许恐世人疑其无据,因而托以感梦以自解的。关于“应梦罗汉”,《宋高僧传》卷三十还有更离奇的记载:贯体“善小笔,得六法。长于水墨,形似之状可观。受众安桥强氏药肆请,出罗汉一堂。云:每画一尊,必祈梦得应真貌,方成之。与常体不同”。 贯休在四川时,居龙华寺,曾在此画水墨十六罗汉。据《图画见闻志》记载,贯休的《水墨罗汉》“悉是梵相,形骨古怪”[3],但以此祈雨,有求必应,因此蜀主将之纳入宫中,设香灯崇奉者逾月,并命翰林学士欧阳炯作《禅月大师应梦罗汉歌》。据《益州画名录》记载,北宋初年太平兴国(976~983)年初,宋太宗赵炅还获得了程公羽从四川进呈的贯休十六罗汉画像[4]。 日本收藏了多组相传是贯休所作的罗汉。宫内厅收藏的《十六罗汉》最为有名,虽传为贯休作品,实际上属宋初摹本。据题于第十一尊罗汉啰怙罗尊者所坐岩壁上的款记可知,唐僖宗广明初(880),贯休于登高和安寺作《十六罗汉图》,当画完第十尊者后,值战乱,只得避乱山中,此后游历各地,直到十四年后的昭宗乾宁元年(894)于江陵(南京)画完了另外六尊罗汉。前前后后耗费了十四年方画完这套《十六尊罗汉图》。由于这套罗汉在当时即产生很大影响,不久便出现了许多摹本,如桂林隐山华盖庵刻石、苏州西园刻石等均是。日本宫内厅所藏的《十六罗汉图》也是其中之一。这套《罗汉图》系日本景昭禅人寄居江陵时所得,并带回日本信州怀玉山的。联系《宣和画谱》所记贯休作十六罗汉“皆怪古不媚”等分析,该作与贯休原作的画风相距不远,当是研究贯休画风及罗汉艺术在中国发展的重要实物资料。 日本高台寺藏《十六罗汉图》,亦传为贯休所作,实系南宋摹本。其中除个别为后补作品外,堪称迄今所见《十六罗汉图》中画技最高者。每幅画一尊罗汉,或坐石上,或坐椅上,或作冥思状,或作抓痒状,或作显示神通状,造型变化多姿;面相或夸张、或写实。在制作上亦十分精良,特别是对那种毛根出肉的肌肤质感表现得尤为精彩,即便是当今画坛高手亦莫不叹服。 张玄,四川简州金水石城山人,“攻画人物,尤善罗汉。当王氏偏霸武成年,声迹喧然,时呼玄为‘张罗汉’。荆湖淮浙,令人入蜀,纵价收市,将归本道。前辈画佛像、罗汉,相传曹样、吴样二本,……玄画罗汉,吴样矣。今大圣慈寺灌顶院罗汉一堂十六躯,见存。”[4]。他的画虽不知造型如何,但《益州名画录》特意说张玄所画是吴体,大概可知他和贯休的画不一样。从荆湖淮浙“纵价收市”的盛名来看,他的影响也是很大的。宋宣和御府所藏张玄的八十八件作品中,有《大阿罗汉》三十二、《罗汉像》五十五,其他的《释迦佛像》一件。宋代河南滑台“李罗汉”,因善画罗汉而得名,本名反而不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