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所论,正是因为在审美活动之中,理性活动与感性活动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体,而且按照席勒对审美活动之中“主客不分”关系在时间性角度——即“始终—指向”的构成状态分析,那么,艺术作品中的理性内容诸如真理等等,就不仅仅是存在的,而且其存在的状态也必然带有审美活动自身构成的整体特性,也就是说,真理在艺术作品中是兴发着存在的。席勒说:“它就确凿地证明了被动性并不排斥主动性,材料并不排斥形式,局限并不排斥无限——因而人在道德方面的自由绝不会因为人在物质方面的依附性而被消除。美证明了这一点,而且我们还要补充说,只有美才能向我们证明这一点。”[1](P133) 当然,同时,席勒还是把审美活动与理性活动进行对比,他说:“当享受真理或逻辑统一体的时候,感觉并不是必然地与思想是一体的,而是偶然地随着思想而来的,这样真理就只能向我们证明有这样的可能:感性天性会跟着理性天性而来,而不能证明这两种天性是并存的,不能证明它们彼此相互作用,不能证明它们可以绝对地和必然地合为一体。恰恰相反,只要思考,就排斥情感;只要感觉,就排斥思考。从这样的排斥中可以推论出两种天性是不能够相容的,因而分析家们为了证明纯理性在天性中的可实现性,除了说纯理性是‘命令’以外,的确再也提不出任何更好的证据。”[1](P133-134)虽然席勒还没有直接回答真理自身何以体现为感性以及真理在自明性的意义上如何存在的问题,但是,他已经直观地、天才地预见到——在艺术作品之中存在的内容、真理或者意义是“已经发生过的”[1](P134),之所以是“发生过的”,正是因为曾经“发生着”,也就是在一个审美活动正在进行或持存的过程中,艺术作品之中的意义或真理已经作为观念性的合成体立足于审美活动而显现出来,而且,这些观念的合成体不是此审美活动行为的制作物,不是如席勒所言,在抽象的理性活动之中的主体的功能。 席勒所言正是西方哲学史上长久以来悬而未决的古老问题,也就是感性与理性之间的对立。在这里,显然他所说的理性独立于感性之外,所指的正是康德。海德格尔在论及现象学三大伟大发现的第二大发现——“本质直观”或者“范畴直观”时认为:“如果人们坚持使用形式与质料这一对概念,那么可能就会这样来解决这一对立:感性属性将被规定为接受性而理智则被规定为自发性(康德),感性之物被看成质料而范畴之物被看成形式,这样,理智的自发性就将成为接受性质料的构形原则。”[4](P92-93)并且坚定地认为,由于行为自身构成的意向性特征,本质或者范畴是可以在行为中依凭自身就可以见出的对象。 其实,席勒之所以能够得出真理栖身于艺术作品并在艺术作品中自行持守,就是因为他始终把审美活动之中的主客体之间的“始终指向”构成关系保持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他说:“当享受美或审美统一体的时候,在材料与形式之间,被动与主动之间发生着一种瞬息的统一和相互调换,这恰好证明这两种天性的可相容性,无限在有限中的可实现性,从而也证明了最崇高人性的可能性。”[1](P134)就前面所列举的李白的《静夜思》而言,思乡之情就在我们对全诗的阅读过程之中,自然而然地滋生、开启并持存着,而且这种思乡之情是运动着的、兴发着的,并带有阅读的流畅快感色彩。这表明席勒的美学思想是从审美活动的实情出发的,因为正如前文所述,他紧紧地把握着审美活动的两个相关项——即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之间时间性构成状态——审美主体“始终指向”审美对象,因而,《静夜思》的思乡之情不是完成于审美活动或者阅读活动之外,而是完成于审美活动或阅读活动之中,且其本身的现身状态就是兴发着的、涌现着的。这是在西方美学史上,从兴发着的审美活动特性出发,第一次为真、善、信与美的融合所作出的杰出成就。 原文参考文献: [1]席勒.审美教育书简[M].冯至,范大灿,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 [2]海德格尔.依于本源而居:海德格尔艺术现象学文选[M].孙周兴,编译.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0. [3]海德格尔.形式显示的现象学——海德格尔早期弗莱堡文选[M].孙周兴,编译.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