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纳尔推出《中国人》之后,中国题材的喜剧创作渐呈上升之势。本文讨论范围则仅限于1723年之前(17) 的剧目: 1702年2月13日,圣日耳曼集市(18) 上演了贝尔唐与塞勒(Bertrand et Selles)创作的喜剧《中国人》(Les Chinois); 1704年8月16日,尼古拉·德·马勒丢(Nicolas de Malezieu)(19) 在夏特奈城堡(Ch{J5R453.jpg}teau de Ch{J5R453.jpg}tenay)排演了歌舞剧《卡泰王子》(Le Prince de Cathay),马塔奥(Mathaot)为其谱曲; 1713年7月30日,勒萨日的独幕字板滑稽歌舞剧(vaudeville par écriteau)《隐身阿勒甘在中国皇帝家》(l' Arlequin invisible chez le roi de Chine)被搬上了圣日耳曼集市剧场的舞台,作曲者为吉勒(Gilliers); 1718年4月25日,意大利剧院(20) 公演了雅克·奥托(Jacques Autreau)与作曲家穆莱(Mouret)合作的音乐喜剧《英港海难或初来乍到的女子们》(Le Naufrage au Port-à-l' Anglois ou les Nouvelles débarquées); 1723年,勒萨日与多纳瓦尔(d' Orneval)合创的两幕散文体独白式中国喜剧《阿勒甘水猎狗、宝塔与大夫》(l' Arlequin barbet, pagode et médecin)在集市剧院上演。 与同期的宫廷演出相比,民间戏剧作品通常具有如下特点:首先,演出以相对完善的剧本为基础,剧本由专业剧作家创作完成,情节相对丰富完整;其次,舞台与观众席的界限相对分明,演员与观众,表演与观看的职能划分明确;最后,经济利益成为演出的第一目的,娱乐观众的最终目标是赢得高票房收入,这也是节庆演出与商业运营之间的根本区别。宫廷与民间演出的种种差异决定了二者对于类似形象的处理也有一些不同。 虽然民间与宫廷演出都偏好怪诞、奇异的想像,注重表现中国外貌、服装、言行举止中的独特甚至诡异之处,但是与宫廷演出中由业余人士实施的片断化、即兴化、基本无台词的表演不同,民间戏剧演出综合了说、唱、舞、杂耍,融合了法国传统民间喜剧、意大利即兴喜剧、芭蕾舞、歌剧等多重表演元素,使得中国形象更加丰富而生动起来。 上述民间戏剧作品中,有两类形象鲜明的“中国人”角色出现得最为频繁,这便是“活宝塔”与“中国大夫”。“活宝塔”通常表现为变幻不定的神秘长腿生物,曾在不少宫廷演出中得到青睐;“中国大夫”则多为胡言乱语,夸夸其谈的江湖骗子,同样可在宫廷演出中找到对应形象。 我们先从“活宝塔”谈起。1692年,喜剧《中国人》里的中国轿子打开之后,“人们看到……和一座硕大宝塔从中走出来”,这座宝塔能歌善舞,令观者目瞪口呆;1713年,勒萨日的《隐身阿勒甘》中,小丑阿勒甘潜入中国皇宫,在皇帝的宝库中也发现了三座宝塔,它们并排坐在“一张长桌上,双腿交叉”;(21) 1723年,喜剧《阿勒甘水猎狗、宝塔与医生》中,日本王子的贴身男仆阿勒甘为了混入中国皇宫接近公主,装扮成能一座歌善舞会、能言会道的宝塔,成为中国皇帝父女的宠物……综合民间戏剧与宫廷表演中的“活宝塔”形象,我们似乎可以对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法国戏剧演出中的“活宝塔”作出如下定义:这是一种有生命的、具备话语、行动与思考能力的中国皇家宠物或珍藏品。 这个定义本身其实充满了矛盾:“活宝塔”到底是物体还是生物,是动物还是人类?我们知道,宝塔是较早为欧洲人关注的东方建筑形式。1776年,英国人威廉·昌博斯(W. Chambers)曾经写道:“我们在广东看到了许多寺庙。欧洲人把它们都称作宝塔。”(22) 17、18世纪兴建的欧洲园林中,模仿中国或日本的宝塔式建筑也很常见。欧洲人应当知晓,宝塔乃是一种建筑名称。然而上述戏剧演出中的“宝塔”所蕴含的意义显然超越了纯粹建筑学内涵,成为某种具有人格化特征、在物体与生物、动物与人类之间游走的意象。它是属性不明、神秘、奇诡的生命体。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