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乐舞之“乐人”是一个被汉代社会所普遍接受的思想,而对于乐舞之带来社会和谐的“平安”之乐的审美追求似乎在逐渐淡化,这便激发起汉儒学者振兴乐教的心志,在其著作中纷纷发表乐教言论,以求回归礼乐之本,“反人道之正”。 《春秋繁露》云:“是故作乐者,必反天下之所始乐于己以为本。”董仲舒(前179-前104)在此明确指出:凡创制乐舞,应以天下民众最初对王者的悦纳、拥戴为前提为根本。所以,“舜时,民乐其昭尧之业也,故《韶》。韶者,昭也。禹之时,民乐其三圣相继,故《夏》。夏者,大也。汤之时,民乐其救之于患害也,故《濩》。濩者,救也。文王之时,民乐其同师征伐也,故《武》。武者,伐也。四者,天下同乐之,一也,其所同乐之端不可一也。”[14]虞舜、夏禹、商汤、周武的乐舞,都是基于人民对他们功德的拥戴,其“乐于己(君王自己)”的性质是相同的,只是“乐”的具体内容不一样。班固亦持同样观点:“昔黄帝作《咸池》,颛顼作《六茎》,帝喾作《五英》,尧作《大章》,舜作《招》,禹作《夏》,汤作《濩》,武王作《武》,周公作《勺》。《勺》,言能勺先祖之道也。《武》,言以功定天下也。《濩》言救民也。《夏》,大承二帝也。《招》,继尧也。《大章》,章之也。《五英》,英华茂也。《六茎》,及根茎也。”[10]“乐者,所以象德表功,而殊名也。”[15]因此董仲舒说:“所乐不同事,乐安得不世异?是故舜作《韶》而禹作《夏》,汤作《濩》而文王作《武》。四乐殊名,则各顺其民始乐于己也。”[14]各代君王的功德相异,民众所乐的事由就不同,事由不同,乐舞的名称就不一样,但本质的东西是不会变的。董仲舒进一步解释:“纣为无道,诸侯大乱,民乐文王之怒而咏歌之也。周人德已洽,天下反本以为乐,谓之《大武》,言民所始乐者武也云尔。”他最后总结说:“故凡乐者,作之于终而名之以始,重本之义也。”这便是圣人作乐的基本原则,也是其基本方法。用董仲舒的话说既是“作乐之法,必反(返)本之所乐”。班固对董仲舒振兴雅乐的行动借大臣给汉成帝的上书予以高度评价:“圣主广被之资,修起旧文,放郑近雅,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于以风示海内,扬名后世,诚非小功小美也。”[10]“非小功小美”说明了雅乐振兴对社会稳定所形成的积极影响。乐舞所以能在其文化稳定结构中,在其君贤、臣忠、民顺的大一统理想模式中,担负起社会政治作用,就是因为乐舞的出发点和目标都是建立在君民“乐治”的前提下,所谓“世治而民和,志平而气正,则天地之化精,而万物之美起”。[16] 董仲舒之“反本之乐”也就是《太平经》所言的“得乐治之法”之乐。“反本之乐”与“乐治”都是指向西周制礼作乐的根本——“故象天地而制礼乐,所以通神明,立人伦,正情性,节万事者也。”[10]亦如《淮南子》所谓:“夫弦歌鼓舞以为乐,盘旋揖让以修礼。”则乐教的振兴自然是要复归周代的一应礼制乐制,于是有了这样的记载: 汉兴,乐家有制氏,以雅乐声律世世在大乐官,但能纪其铿鎗鼓舞,而不能言其义。高祖时,叔孙通因秦乐人制宗庙乐。大祝迎神于庙门,奏《嘉至》,犹古降神之乐也。皇帝入庙门,奏《永至》,以为行步之节,犹古《采荠》、《肆夏》也。乾豆上,奏《登歌》,独上歌,不以管弦乱人声,欲在位者遍闻之,犹古《清庙》之歌也。《登歌》再终,下奏《休成》之乐,美神明既飨也。皇帝就酒东厢,坐定,奏《永安》之乐,美礼已成也。又有《房中祠乐》,高祖唐山夫人所作也。周有《房中乐》,至秦名曰《寿人》。凡乐,乐其所生,礼不忘本。高祖乐楚声,故《房中乐》楚声也。孝惠二年,使乐府令夏侯宽备其箫管,更名曰《安世乐》。 高庙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文庙奏《昭德》、《文始》、《四时》、《五行》之舞;孝武庙奏《盛德》、《文始》、《四时》、《五行》之舞。《武德舞》者,高祖四年作,以象天下乐己行武以除乱也。《文始舞》者,曰本舜《招舞》也,高祖六年更名曰《文始》,以示不相袭也。《五行舞》者,本周舞也,秦始皇二十六年更名曰《五行》也。《四时舞》者,孝文所作,以示天下之安和也。盖乐己所自作,明有制也;乐先王之乐,明有法也。孝景采《武德舞》以为《昭德》,以尊大宗庙。至孝宣,采《昭德舞》为《盛德》,以尊世宗庙。诸帝庙皆常奏《文始》、《四时》、《五行舞》云。高祖六年又作《昭容乐》、《礼容乐》。《昭容》者,犹古之《昭夏》也,主出《武德舞》。《礼容》者,主出《文始》、《五行舞》。舞人无乐者,将至至尊之前不敢以乐也;出用乐者,言舞不失节,能以乐终也。大氐皆因秦旧事焉。[10]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