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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的创作和民俗素材提炼(8)

http://www.newdu.com 2018-03-01 《文化遗产》(广州)2011年 黄天骥 参加讨论

    八、民俗风情的穿插——闹热的《牡丹亭》
    清代的洪昇,在《长生殿》例言中自诩:“棠村相国尝称余是剧乃一部闹热《牡丹亭》,世以为知言”。
    《长生殿》是够闹热的,殿堂上轻歌曼舞,沙场上刀光剑影。游月宫、上天堂、排场之盛,令人目不暇接。不过,洪昇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给人的感觉是:汤显祖的《牡丹亭》,场面并不热闹。唯独他的《长生殿》才属标准的“场上之曲”。
    洪昇的看法,也并非全无道理。因为《牡丹亭》给人的印象,确实以幽怨为主。人们一想到它,眼前浮现的总会是“游园”、“惊梦”那寻寻觅觅冷冷清清酸酸楚楚的场景。加上它不断被人删除,臧晋叔声称“删削原本,以便登场”。(23)后来徐日曦本、冯梦龙本,则把《牡丹亭》中那些看似与杜、柳爱情无关的《怅眺》、《劝农》、《肃苑》、《慈戒》、《虏谍》、《道觑》、《论崇》、《欢挠》、《诇药》、《缮备》、《淮警》、《仆侦》、《御淮》、《淮泊》等出,统统剔掉。
    于是,观众看到的多是把爱情场面一竿子插到底的《牡丹亭》,难怪让人产生“《牡丹亭》传儿女之情,仅局限于家庭范围,颇多冷静场面”(24)的印象。
    印象归印象,而实际的情况是:《牡丹亭》并非不热闹。特别是汤显祖在戏中加插了很多与民俗风情有关的场面,使整个演出生动跳脱,冷热交呈。
    在《牡丹亭》,最具民俗风情的是《劝农》和《冥判》两出戏。
    在《劝农》,杜宝下乡,县吏鸣锣喊道,村民杠抬花酒,末、贴、净、丑扮演诸色人物,在舞台上频频调动。杜宝趁着“红杏深花,菖蒲浅芽”的晴明天气,到了官亭。父老们赶忙迎接,拜舞歌颂一番,便有田夫挑着粪箕,牧童耍着春鞭,采桑婆妇、采茶姑娘连接上场。他们在后台[泥滑滑]的歌声引导下,轮流唱着[孝白歌],各自作着挑筐、骑牛、采桑、摘茶的舞姿身段,陆续领受杜宝的插花赐酒。“一大伙人闹闹嚷嚷”,尽欢而散。
    在《冥判》,出场的是小鬼和判官。小鬼请判官用笔,他便举笔跳舞;跟着是“点鬼簿”,耍了一通“押花字”。其后,台上捉鬼,台后拷鬼,吱吱啾啾,鬼哭神嚎。在戏里,丑、净配合,展现了一系列诡异的腔调。古怪的举动和婀娜的身段,给观众以美的享受。
    接着,判官开始审鬼。审鬼近于胡闹,却又有章有法。那鬼犯们生前轻薄,判官分别给予判决,四名男犯登时化成了“花间四友”、舞台上规定情景是:“净噀气”,“四人做各色飞介”,“净做向鬼门嘘气吷声介”。试想,判官、小鬼善风吹气,莺、燕、蝶、蜂满场乱飞,这场面何等有趣。汤显祖还让判官勾出花神,着他细数花色。花神连说带唱,手舞足蹈地演唱[后庭花滚],一口气数出碧桃花、红梨花、金钱花、芍药花等花卉近四十种,这在花朝日拈花斗草的民俗技艺,又一次把舞台闹热气氛推上高潮。
    《劝农》和《冥判》,在剧本中有什么作用呢?
    有人认为,《劝农》游历于杜柳爱情主线之外,“不为游花过峡,此出庸板可删”。(25)徐朔方先生则认为,《劝农》摆在《惊梦》之前,既是情节处理的需要,也符合时代现实。(26)也有人认为《劝农》体现了作者的政治理想等等。
    在文学上适当肯定《劝农》的价值,无疑是必要的,但是,似也不必过甚其辞。因为,如果汤显祖只就情节处理上考虑,那么,他实在不必劳师动众,大写特写,而只需让某一角色说一句“相公劝农去了”之类的话,以“暗场”方式便可打发一切。其实,汤显祖安排这场戏的目的,更重要的是利用情节进行的空隙,展现为群众喜闻乐见的民俗。戏的表演重点,是官员父老在劝农活动中的行为举止,是田夫、牧童、桑妇、茶娘的四组歌舞。在过去,立春时候,城乡多有“社火”活动。当观众们看到舞台上出现经过艺术加工的“社火”,看到挑担舞、鞭春牛、摘茶舞、采桑舞以及簪花饮酒等立春风俗的重现,一定倍感闹热和亲切。
    《冥判》一出,就文学层面而言,它是《牡丹亭》故事情节的转捩点,但其作用也不仅仅在于此。有人在评价《冥判》时说:“《会真记》以惠明取雄,此以冥判发想,而闳纵过其万倍。”(27)这场戏,场景气氛瑰丽闳大,人物调度纵横变化,而作为主要人物杜丽娘的戏份,却又不多。作者搬演的意图,分明在于突出鬼判们闹热的表演。据王芷章《清代伶官传》载:清朝宫廷戏戏班曾在重华宫、同乐园多次上演《牡丹亭·冥判》,演出日期,有道光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和道光四年正月初二,均属春节期间的吉日良辰。在这个时候演出《冥判》,也从侧面说明乐这出戏具有闹热吉庆的兴致。
    汤显祖在酣写爱情闺怨的时候,是注意到让戏剧场面冷热交替、动静互补的。我们粗略点算,在《牡丹亭》五十五出戏中,涉及喧闹热烈场面者有十九出,约占全戏近三分之一多。
    汤显祖在《牡丹亭》处理热闹场面,有以下几种方式:
    第一,在情节进行中随时插入科诨。象《道觑》一出,石道姑为杜十娘禳疾,作者便让她念诵一通自报家门的“千字文”,那异想天开的联系比附,真能使人喷饭。
    第二,结合情节进展,插入战争场面,让文戏中兼杂武戏。像《虏谍》、《牝贼》、《缮备》、《淮警》、《移镇》、《御淮》、《寇间》、《折寇》、《围释》之类。那刀枪并举锣鼓喧天的场景,无疑能让观众精神为之一振。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第三,适当呈现民俗场面,把沉醉在歌台舞榭中的观众,拉回到鲜活的现实生活中;把幽情雅韵,拉近与世俗的距离。像《劝弄》、《冥判》,便是民俗仪典的展示。
    早在汉代,立春日“劝农”,已是朝廷的重要仪典。“京师百官皆衣青衣,郡国县道官下至斗食令吏,皆服青帻,立青幡,施土牛,耕人于门外以示兆民”,并且要演“八佾、云翘之舞”。(28)在宋代,立春“前一日,临安府造进大春牛,设之福宁殿前,及驾临幸,内官皆用无色丝彩杖鞭牛”:“是日赐百官春幡胜”,“翠缕红丝,金鸡玉燕,备极精巧”(29)同时,在祭祀活动中增添“与民同乐”的内容。例如除鞭牛插花外,“开封府奏衙前乐,选诸绝艺者在棘盆中飞丸、走索、缘竿、掷剑之类”。(30)在杭州,立春劝农由官府召集士绅百姓参与,“选集优人戏子小伎装扮社火”,谓之演春,“至日,郡守率僚属往迎,前列社火,殿以春牛,士女纵观,填塞街市,竞以麻麦米豆抛打春牛”(31)可见,这民俗活动已成为老百姓的盛大节日。
    汤显祖是观看过并参与过立春劝农的活动的。在遂昌任内,他写下迎春的诗篇:家家官里洽春鞭,要尔鞭牛学种田;盛与花枝各留赏,迎偷喜胜在新年。(《班春二首》)遂昌属浙江丽水地区,那一带,立春的庆祝活动十分热闹。直到清初,丽水《青田县志》还记载:“迎春日,士女皆出现,各坊以童子装像古人故事,皆乘牛,以应士牛之令。”(32)在《牡丹亭》的《劝农》里,那一队队依次出现的歌舞,那“官里醉流霞,风前笑插花”的欢庆,显然是汤显祖经历过的闹热场景。
    至于《冥判》,也和节日里“舞判”、“舞钟馗”和驱傩的民俗有关。
    《冥判》里的判官,其实就是钟馗。宋元以后,被人们赋予祈福驱邪职能的冥府判官钟馗,成了民间社火的重要人物。逢年过节,酬神赛会,人们总少不了捧出这可怕而可爱的角色。《梦粱录》载:腊月时分,“街市有贫丐者三五人为一伙,装判官钟馗小妹等形神鬼,敲锣击鼓,沿门乞钱”。(33)《西湖游览志余》也载:“丐者涂抹变形,装成鬼判,叫跳驱傩。(34)艺人们装成鬼判模样,巡游于大街小巷,活跃情状可以想见。
    舞判,实际上是“傩”的遗存。(35)所谓钟馗打鬼,乃是古代驱傩逐疫所用工具“终葵”的转化。顾炎武说:“《考工记》:大圭长三尺,杼赏终葵首。(原注:终葵椎也。为椎于杼赏,明无所属也。)《礼记·玉藻》:终葵,椎也。《方言》:齐人谓椎为终葵。马融《广成颂》:挥终葵,扬关斧,盖古人以椎逐鬼,若大傩之为耳。”(36)在汤显祖的故乡临川,傩风盛行。到现在,临川一带还保留丰富多彩的驱傩活动。在南丰石邮,傩仪的程序有起傩、演傩、搜傩、园傩。在宜春傩班的节目中,也有《小鬼戏判》。(37)刘镗的《观傩》一诗提到:“判官端坐高堂,鬼使左右列立,鬼犯百般捶楚,判官一一发落。”可见傩的演出,与汤显祖笔下的《冥判》颇为相似。
    把民间风尚俗习祭祀仪典结合起来,对调动观众的情绪,增进观众对演出的亲切感,肯定更有积极的作用。因此,明清两代一些重要的舞台演出本,像《缀白裘》、《审音鉴古录》、《遏云阁曲谱》所辑刊的《牡丹亭》,虽删去乐许多情节枝蔓,而《劝农》、《冥判》则保留下来,让观众对作品的风格有全面的了解。
    利用民间说唱伎艺,穿插于戏剧表演之中,是明代传奇惯常使用的手段。在元代,元杂剧之所以称之为“杂”,正是在戏中充斥着杂七杂八的歌舞说唱诨闹诸般伎艺。(38)明传奇的“闹”,继承了宋元以来“杂”的传统。像《牡丹亭》说的那段“千字文”,在说唱伎艺中早就有类似的搬弄,据《辍耕录》所记,有背鼓千字文、变龙千字文、摔金千字文、错打千字文、木驴千字文、埋头千字文之属。(39)王国维说:“此当取周兴嗣千字文语言,以演一事,以悦俗耳。在后世南曲宾白中,犹时遇之。”(40)有些剧本,还以玩弄文字游戏的办法,耸动观众耳目。像《琵琶记·杏园春宴》搬演一大段“莲花落”,等等。这样做,有利有弊。就作者而言,则是处于活跃舞台气氛的考虑。
    汤显祖在评价《焚香记》时指出,该剧常串插仪典科诨等俗套,“星相占祷之事亦多”,“然此等波澜,又氍毹上不可少者。此独妙于串插结构,便不觉文法沓拖”(41)可见,他很了解闹热场景的穿插在舞台演出中的作用,当他自己在创作《牡丹亭》的时候,也一定经过仔细的掂量。说实在的,《牡丹亭》不乏拖沓之处,但《劝农》、《冥判》两出,牵合民俗场面入戏,则是颇为成功的举措。因为,戏中呈现的多彩多姿的“队舞、鼓吹”,不仅让闺阁言情的故事闹热起来,更重要的是它融合并深化乐剧本的旨趣。上面说过,“劝农”是封建时代重要仪典,历来戏曲故事,都以官员下乡劝农的举动,来表明他是个好官。像元剧《赵氏孤儿》写赵盾劝农,《伍员吹箫》说伍员力劝农桑,《竹坞听琴》、《魔合罗》分别提到梁尹和张鼎劝农,等等。汤显祖按群众历来对那些关心农桑官员的态度,让杜宝下乡主持劝农活动,这本身包含着对杜宝的评价。然而,在《牡丹亭》里,清官能吏竟成了追求人性自由的青年的对立面,这便说明压抑青年个性者,并非是应由哪些人负责的问题。越写杜宝的廉明,越能引导观众对封建弊端的思考。在《冥判》,汤显祖让外表狰狞内心仁慈的鬼判跳踯舞蹈,映衬出一个可悲的事实,即杜丽娘在恐怖的阴间里,却获得相对自由的天地。戏中鬼判发落乐“花间四友”,他们轻薄的行为,正好是杜丽娘爱情纯洁的反衬。至于花神一朵接一朵地说花,细数花样花色,是要引出判官对杜丽娘死因的判决。花色鲜明,花开花落,使“一生儿爱好是天然”的人倍生感伤,乃至于伤春而亡。判官说“花把青春卖,花生锦绣灾”这句话,是杜丽娘怨恨“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的回应。在这出戏里,闹热的场景与作品的题旨,明里暗里,勾连贯通,真是“笔笔风来,层层空到”。很清楚,《劝农》与《冥判》,让大雅与“当行”间参,能够雅俗相融,化俗为雅,达到使传奇的文学性与戏剧性相结合的效果。
    如上所述,被视为典雅的《牡丹亭》,其实是在民间传说民俗仪典的基础上,经过提炼加工,并在人物原型中渗进作者自身对人生的体悟,重新创造而成的。它源于民间传说,又远远超于民间传说。这一点,也是我国历代名剧共同的创作规律。
    注释:
    ①《诗辨坻》卷四。
    ②见徐日曦《牡丹亭序》,载《硕园删定牡丹亭》卷首。
    ③李渔:《闲情偶寄·贵显浅》,见《中国古典戏曲论着集》(七),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第23页。
    ④《点校虞初志序》,载《汤显祖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652页。
    ⑤请参阅吴小如先生所著《关于牡丹亭的几件小事》,载《汤显祖研究论文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年版。
    ⑥见郭象《睽车志》卷四《马绚娘》。
    ⑦段成式《酉阳杂俎》。
    ⑧《答李乃始》,见《汤显祖全集》,第1411页。
    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马克思恩格斯选》第四卷,第219页。
    ⑩见《续虞初志·许汉阳传》,载《汤显祖全集》,第1654页。
    (11)见《搜神记·河间郡男女》。
    (12)吕天成:《曲品·新传奇品》,见《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六),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第230页。
    (13)《闲情偶记》第三卷《贵自然》,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8年版,第64页。
    (14)《董每戡文集》中卷,广州:广东高教出版社1999年版,第368页。
    (15)王夫之:《姜斋诗话》,见《清诗话》,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63年版,第4页。
    (16)《答李乃始》,见《汤显祖全集》,第1411页。
    (17)焦循《剧说》。
    (18)见《北墅绪言》之《玉茗堂四梦评》。
    (19)《太平广记》卷276引《幽明录》。
    (20)《太平广记》卷319引《法苑林》。
    (21)《丘伯稿》,见《汤显祖全集》,第1140页。
    (22)《初成》,见《汤显祖全集》,第1442页。
    (23)明朱墨本《牡丹亭》凡例。
    (24)徐扶明:《〈牡丹亭〉研究资料考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44页。
    (25)见冰丝馆重刻本所录前人批语。
    (26)参看《汤显祖评传》,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37页。
    (27)见清晖阁本《牡丹亭》批语。
    (28)见《后汉书》“礼仪志”第3102页、“祭祀志”第3182页,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
    (29)《武林旧事》卷二“立春”条,杭州:西湖书社1981年版,第29页。
    (30)《醉翁谈录》卷三,拜经楼抄足本。
    (31)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二十《熙朝乐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354页。
    (32)丁世良、赵放主编《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东卷(中),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927页。
    (33)吴自牧:《梦粱录》“十二月”条,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版,第168页。
    (34)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二十《熙朝乐事》,第354页。
    (35)请参阅黄天骥《论参军戏和傩》,载《戏剧艺术》1999年第6期。
    (36)《日知录集释》,长沙:岳麓书社1994年版,第1154页。
    (37)参看章军华《临川傩文化》,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1年版。
    (38)参见黄天骥《元剧的杂及其审美特征》,载《文学遗产》1998年第3期。
    (39)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301页。
    (40)王国维:《宋元戏曲史·金院本名目》,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第58页。
    (41)王思任批点《玉茗堂牡丹亭序》,载《汤显祖全集》,第1527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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