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从透视的角度研究绘画 在古代西方艺术家的心目中,如果说雕塑的任务是在三维的空间中再现客观对象,那么绘画的使命则要在二维的平面上摹仿客观物象。要使这种“再现”和“摹仿”准确、逼真,画家就要解决这样两个问题:在造型上,如何使画面具有立体感;在颜色上,如何使色彩具有丰富性。为了解决前一个问题,西方人发明了“透视法”;为了解决后一问题,西方人发现了“三原色”。 首先,以“摹仿说”为理论根据,古代的西方人不仅从解剖学角度研究雕塑,而且从透视学角度研究绘画。从辞源学的角度上讲,“透视”一词来源于拉丁文的Perspicere(看透),有人解释为“透而视之”的意思。所谓“透视学”,是一种运用理性来观察、看待和呈现事物的方法,即运用几何学和物理学的原理在二维的平面上再现三维的空间物像,并使之具有立体感的科学理论和方法,自从有了绘画以来,西方人便注意总结这套理论和方法。即通过大与小、高与低、斜与正、清楚与模糊、鲜艳与昏暗等方式来体现不同物体的空间位置和远近特征。到了文艺复兴时期,透视学理论逐渐成熟。达·芬奇(Da Vinci)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通过实验来研究物象的体积、色彩、形状与人眼距离的关系,并在《画论》中对解剖、雕刻、透视、明暗和构图知识进行了系统的梳理,指出“透视是绘画的舵和缰”。他发现由于空气对视觉产生的阻隔作用,物体距离越远,形象就越模糊,偏色就越严重,并按照这一原理创造了“空气透视”理论。16世纪,德国画家丢勒(Albrecht Duret)专门到意大利学习透视学,并利用“透视窗”对“线性透视”理论进行了研究,他将几何学原理融入视觉呈像,写下了题为《圆规直尺测量法》的透视学专著。17世纪初,法国建筑师沙葛(Shage)在数学的基础上探究了透视理论,其《透视学》一书奠定了几何形体透视的正确方法。18世纪的英国人泰勒(Taylor)出版了《线性透视学》和《线性透视学新法》,全面总结了焦点透视法和几何画法的所有原理。19世纪初,法国人蒙诺(Gaspard Monge)在《画法几何学》一书中把正投影当作独立的学科加以论述,形成了“线性透视”的科学体系。 “线性透视”的核心是“焦点透视”,它是研究从一个固定视点出发向一个方向看待景物的透视方法。简单地说,假设我们只用一只眼睛,穿过一层玻璃朝着一个方向凝视,那个方向的物体所映在玻璃上的大小、方位便是透视的结果。 这些人把艺术家的画布想象为一块玻璃屏板,通过它,艺术家能看到所要画的景物,就如同我们能够通过窗户看见户外的景物一样。从一只认为是固定不动的眼睛出发,设想光线能透射到景物中的每一点。这样的一束光都标出一个点子。这样的点集称为一个截景(或称截面,section)。这一截景给眼睛的印象,与景物自身产生的效果是一样的。然后,艺术家们断言,写实主义绘画——作画逼真的问题,就是将眼睛看景物时透射在插入其间的玻璃屏板上物体的大小、位置及其相互关系,在画布上表现出来。事实上,阿尔贝蒂就曾明确地宣称,一幅画就是射线的一个截景。(26) 其次,以“摹仿说”为理论根据,西方人不仅从透视学角度研究所画对象的空间形态,而且从光学角度研究所画对象的色彩构成。我们知道,大千世界上的事物是五彩缤纷的,因此自从有了绘画以后,西方人就不断尝试着用各种颜料将不同的色彩还原出来,以便实现对客观世界的忠实“摹仿”。最初,西方的“油画”就是将不同颜色的矿物质研磨成粉末,再用易于挥发的油料调和成颜料,画在画布上,以再现色彩斑斓的客观世界。1666年,牛顿通过玻璃三棱镜的反射发现,从白色的阳光中可以分析出一个由红、橙、黄、绿、青、蓝、紫等不同的颜色所组成的光谱;反过来说,由红、橙、黄、绿、青、蓝、紫等不同颜色也可以组合成白色的光。这一发现揭示了光与色之间的内在联系,从而也拉开了现代色彩学的帷幕。1802年,英国物理学家扬(Thomas Young)发表《色觉三原色说》,假设人的视网膜具有感知红、绿、蓝三种颜色的功能,可以依照三种颜色的刺激程度合成各种颜色的感觉。1839年,法国化学家谢夫勒(Michel Eugene Chevreul)发表了《色的调和与对比定律》。1865年,英国物理学家麦克斯韦尔(James Clark Maxwell)通过演示纠正了前人将光的三原色与色料的三原色相混淆的观点,以《色光三原色(R红、G绿、B蓝紫)》为后来的彩色照片、彩色电视机的出现奠定了基础。1868年,德国生物学家海姆霍兹(Ferdinand vom Helmholtz)进一步完善了扬(Thomas Young)的三色觉说。1869年,法国科学家奥伦(Louis Duclos du Hauron)将加法混合与减法混合组合起来,确定了以黄、绿、红为三原色的彩色印刷原理。 尽管不同的科学家们对“三原色”的理解和表述不尽相同,但都揭示了光与色之间由量变导致质变的关系。以数学的向量空间来解释色彩系统,则原色在空间内可作为一组基底向量,并且能组合出一个“色彩空间”。由于人类肉眼有三种不同颜色的感光体,因此所见的色彩空间通常可以由三种基本色所表达。当这种可以用数学加以表示的由量变到质变的色彩原理被发现之后,西方人开始自觉地利用三种“原色”在调色板上调配出各种各样的中间色和过渡色,以“摹仿”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 随着透视学和色彩学的发展,西方的绘画艺术逐渐具备了科学的理论和方法,可以相当准确地在二维空间的画布上再现出三维空间的立体造型,并制造出极为逼真的色彩效果。然而,与雕塑中的情况一样,这种借助科学手段的物象还原,只能达到认识论的目的,其审美的价值反倒被搁置一旁了。说到底,当现实中有了一个苹果之后,艺术家能否在画布上准确、逼真地将这个苹果的形态再现出来,这是一个认识论的问题;而画布上的苹果能否引起我们的情感愉悦,则是一个美学问题。而煞费苦心地利用透视学和色彩学原理在画布上还原这只苹果的西方艺术家们只注意到了前一个问题,却忽视了后一个问题,甚至用前一个问题掩盖了后一个问题,从而用认识论遮蔽了美学。于是,当前一个问题解决之后,尤其是当照相技术出现之后,当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拍摄出比艺术杰作更加准确的生活物象的时候,绘画的美学价值在哪里?这一原本被遮蔽掉的问题却又重新出现在西方现代艺术家们的面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