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琉球演艺史,至康熙二年,张学礼在宴仪中看到的演出都还没有专门的演艺人员,他在《使琉球记》中说:“使臣例有七宴。重阳有龙舟。国无优伶,笙箫击鼓而歌者,大夫以下等官。舞则十龄幼童,皆各官子弟为之。” 琉球真正的“专业演员”始于玉城朝熏。玉城朝熏参与“冠船踊”演出,正是清康熙五十八年(1719)的事。此时的册封正使是海宝,副使是徐葆光。徐葆光《中山传信录》所记重阳宴的故事剧,正是由玉城朝熏主演的。 玉城朝熏首创组踊,是十分重要的历史事件。琉球史书《球阳》“敬王六年”(即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记载: 命向受祐,始以本国故事作戏。首里向受祐(玉成亲云上朝薰),博通技艺,命为戏师。始以本国故事作戏教人,次年演戏供兴于册封天使宴席。其戏自此而始。(24) 次年,康熙五十八年(1719),正是海宝、徐葆光赴琉球册封尚敬王之年。徐葆光《中山传信录》卷二“封宴礼仪”记录下的中秋宴、重阳宴,歌舞、戏乐之繁盛是一大特色。而且在重阳宴上的两出戏,演的正是琉球本国故事,著名的《二童敌讨》和《执心钟入》。重阳宴之后是饯别宴,据《中山传信录》记录,此次宴仪中又增加了一二出戏,演的也是琉球国中之事。徐葆光没有记下这二出组踊的戏名及其故事梗概。据琉球的历史记载,玉城朝熏另创有《铭苅子》、《女物狂》和《孝行之卷》三出戏。徐葆光在饯别宴看到的一二出戏应不出于此三出。 在乾隆二十一年(1756)册封副使周煌所撰的《琉球国纪略》卷十三“人物”中,有《孝行之卷》和《铭苅子》的故事。而在嘉庆五年(1800)册封副使李鼎元的《使琉球记》中,记录了《铭苅子》、《忠臣身替》、《巡见官》、《执心钟入》、《孝行之卷》、《高平万才》(又名《万岁敌讨》)、《二童敌讨》、《未生之缘》、《大城崩》等许多故事。此两部重要的实录书中均未言及《女物狂》,故我认为徐葆光于饯别宴上观赏到的组踊剧目应该是《铭苅子》和《孝行之卷》。 嘉庆十二年(1807),也就是徐葆光出使琉球八十多年后,齐鲲、费锡章任册封正使、副使,渡海赴琉球。齐、费撰有《续琉球国志略》,对于歌乐之事,语焉不详。不过,齐鲲有诗咏重阳宴,其题为《重阳宴即席赋谢(是日见游龙潭,观竞渡,旋到王府演剧开宴)》。诗为五言律二首: 乐游逢九日,胜会集中山。 鹢首旂三色,龙潭水一湾。 清歌闻打桨,曲沼望回环。 绰约怜公子,云衣拥翠鬟。 路转王城近,筵开绮阁深。 良辰宜菊酒,雅意感苔岑。 百戏鱼龙舞,三秋蟋蟀吟。 故园何处所,凭眺暮夜侵。(25) 此二诗,前一首咏龙舟竞渡,后一首咏演剧。可见自明代开始的封宴礼仪,数百年间一直持续不断。只是自康熙五十八年始,演剧内容增加了琉球本国的历史故事或民间传说。齐鲲此次看到的演出,应该也是如此。 嘉庆十二年的这一次册封之行,有一随行人物引起人们的关注,他就是齐鲲的友人沈复。沈复后因写作《浮生六记》而闻名。沈复的“六记”中应该有一记是写琉球见闻的。可惜此一记佚失已久。不过,时时有人声称“发现”沈复记录琉球的佚文。这种新闻,总能牵动广大读者的神经。 2012年4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新增补本《浮生六记》,把清人钱泳《记事珠》中的一篇抄稿《册封琉球图记略》(以下简称《记略》)作为沈复的作品收入。此书《后记》约略说明《记略》的发现及认识过程。《后记》作者彭令认为《记略》应当就是《浮生六记》的卷五佚文。此书出版后,有人则对《记略》的作者提出疑问。如陈毓罴先生专门作《〈琉球图记略〉非沈复之作考辨》一文详为考辨。(26) 《记略》之所以引起社会关注,除了对其作者的兴趣之外,文中的一些话言及“钓鱼岛”这一话题。文中写道:“(嘉庆十三年五月)十三日辰刻,见钓鱼台,形为笔架,遥祭黑水沟,遂叩祷于天后,忽见白燕大如鸥,绕樯而飞,是日即转风。十四日早,隐隐见姑米山,入琉球界矣。”有不少人以此为重大发现,证明钓鱼岛不属于琉球,而姑米山才是“琉球界”之所在。其实,钓鱼岛不属琉球的记载,并不始于此文作者于清嘉庆十三年(1808)的“此见”。早在明代就有多位册封使作了明确记录。陈侃《使琉球录》作于明嘉靖十三年(1534),比《记略》早270多年。 但《记略》一文自有其特色。由于此文不是册封使的官方文字,而是随行文人的随性记录,故其文笔简洁明快,可读性较强。其作者的兴趣重在对琉球风俗、文化的记录。其中对于演剧的记录,其文字约占全文的五分之一,这是现有记录琉球的文献中所仅见的现象。可见其作者喜欢戏剧,而且很懂演剧艺术。 (责任编辑:admin) |